晨光微熹,岳坤獨自巡邏至村莊東側的河畔。自從岳皓去世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連以往和他一同執勤的夥伴也被他婉拒了。他總說只是想清靜,但實際上,這樣的孤獨彷彿成了他與悲傷之間的緩衝。他像是用孤僻築起一道牆,將自己封閉其中,不讓任何人靠近,也不讓那失去的痛湧入心頭。
就在他準備折返回村時,一陣異樣的聲音飄入耳中。
是啼哭聲。
聲音微弱、顫抖,像是被水聲吞沒。若不是這聲音過於突兀,他恐怕也不會察覺。
岳坤一怔,警覺地停下腳步。這哭聲太突兀,若非格外不尋常,他恐怕也察覺不到。他神色一凜,小心翼翼地循聲前行,步步為營。
目光掃過河岸,他的視線被一塊半浸於水中的石頭旁的破布吸引。
他不敢大意,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然後蹲下,輕輕撥開沾滿泥濘的布料。
赫然發現是一個嬰兒。
蒼白的肌膚透著異常的寒意,小小的身體被殘破的布匹包裹,顯然已在這裡待了許久。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仍倔強地起伏著,微微顫抖的睫毛在晨曦下顯得脆弱而無助。
岳坤吃了一驚,但很快蹲下身,小心地想檢查嬰兒是否受傷。他一眼就注意到孩子的一隻腳有些異樣,似乎扭曲過,緊接著他又發現右手也無力垂著。他的眉頭越皺越深,不只是擔心這孩子是否還有其他看不見的傷,更不禁在心中疑惑:這麼小的嬰兒,怎麼可能在這麼危險的野外活下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就在這時,嬰兒的眼睛緩緩睜開,那雙純淨的瞳孔望向岳坤,裡面映照著他的臉。
剎那間,岳坤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岳皓誕生時,也是睜著一雙清澈無瑕的眼睛,靜靜地望著自己。那份純真,如今卻從另一個孩子身上重現。
他心口一震,胸腔像是被什麼緊緊勒住。他的手指微微發抖,理智與情感交纏不休,這一刻,感受到某種無法言喻的連結。
他低下頭,忍不住抱起嬰兒,再次望向懷裡這個奄奄一息的小生命,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悲傷沒有散去,但他突然明白,或許,他還能做點什麼。
他沒有再猶豫,將嬰孩抱得更緊,轉身邁開腳步,幾乎是小跑著朝著村莊的方向奔去。
***
「這孩子從哪裡來的?」村長柏山望著岳坤懷中的嬰兒,神色凝重,目光閃爍著懷疑。
「河邊撿到的。」岳坤簡單說道,語氣低沉,「他還活著,但……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現在外頭那麼危險,到處都是異變獸,一個嬰兒怎麼可能撐得下來?」柏山皺著眉,有些懷疑地說,「你確定沒有問題?」
岳坤微微皺眉,低頭看向懷裡的孩子。嬰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睛,毫無雜質,也沒有任何異變的痕跡。他沉聲道:「不論怎麼來的,這都是個活生生的孩子。難道我們要將他棄之不顧?」
柏山的嘴角微微抽動,明顯仍有遲疑,正當他準備再說些什麼,一道柔和的聲音打斷了他。
「一個嬰兒罷了,他能有什麼能力禍害村莊?」霜華站在一旁,輕輕地伸手接過嬰兒,小心翼翼地將他包裹得更嚴實些。「他的身上雖滿是污泥,但雙眼依舊清澈,這樣的小生命,值得被救助。」
柏山仍舊沉默,目光在妻子與岳坤之間來回遊移。他的個性向來謹慎而固執,不願輕易讓未知事物踏入村莊,但霜華的話卻讓他無法輕易反駁。
柏山沉默許久,最終歎息一聲,道:「我擔心這孩子的來歷會影響村子的安危。」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嬰孩,雖然內心充滿疑慮,但仍難以忽視懷中的生命。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緩了幾分:「但我也明白,不能對這樣的孩子視而不見。」
他的目光轉向岳坤,語氣仍舊嚴肅:「既然如此,就由你一家來照顧吧。但若有任何異常,務必立刻回報。」
就在岳坤離開不久,智者——君陌來到村長家中。君陌是村裡最有學識的人,過去曾帶領村民度過多次天災與異變。他沉穩冷靜,總能在關鍵時刻提出明確的方向與建議,是村民們遇事時最依賴的智囊人物。
柏山眉頭深鎖,與智者君陌低聲說明著剛剛的情況。
「這孩子的來歷太過詭異,」柏山低沉道,「異變仍未平息,若他與此有關……我們該如何應對?」
君陌沉思片刻,語氣凝重:「確實令人不安。但若我們因此拋棄他,與畜生又有何不同?」
柏山輕輕歎息,神色複雜地看向夜空。「希望我們的選擇不會讓村子陷入難以挽回的危機……。」
沒有人知道,異變的陰影依舊籠罩著這片大地,而這個嬰兒的到來,或許並非巧合……。
***
當岳坤抱著嬰兒回到家時,安蘭正坐在屋前,手裡捧著岳皓的舊衣物,神情怔然。
「安蘭。」
她抬頭,看見岳坤懷裡的孩子,愣了一下。
「這是……?」
「在河邊發現的棄嬰。」岳坤輕聲說道。
安蘭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慢慢伸出手,指尖碰觸孩子溫熱的臉頰。那雙純淨的眼眸望向她,彷彿在渴求著什麼。
她的心頭微微一震。
她記得岳皓小時候,也是這樣睜著清澈的眼睛看著自己,每次哭鬧時,只要被抱在懷裡就會安靜下來。她的指尖顫抖了一下,回憶與現實交錯,她幾乎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岳皓。
「……好小啊。」她輕聲呢喃,手指無意識地撫著嬰孩的額頭。
岳坤察覺到她的目光發生了變化。那雙曾經因悲痛而暗淡的眼睛,此刻多了一絲久違的光芒。
安蘭最終接過嬰孩,輕輕抱在懷裡,彷彿在撫慰那道尚未癒合的傷口。
「就叫他岳松吧。」岳坤輕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