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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1
杜普蕾在第二樂章開頭,一撥弦,我就像是回到那夏天的日間教室,樂團合奏時間。外頭的天空之上,雲入座般凝聚,低低擠在窗邊窺探,穿著黑色西裝,掌聲就要降臨。都是這般時刻,與雷雨聲抗衡,以一種安靜而堅定的音樂,富含落淚的潛能。而當我意識到那樣遠方記憶的震動弦音回聲返還之時,我已不在教室了,再也不在。年少時期的好壞日子時常如此繞了很大的圈,才偶然地再度讓我聽見。那些光年外的信封,終於遞交到我的眼前,信紙鋒利地劃傷我的眼角,一些淚水就如預言一樣落下,撥弦音的形狀,雷陣雨的形上之夢。2024/10/1
秋天是春天的影子,你這麼說。日出的時候,一起填進棉被,你的呼吸是一片溫暖海域,水浪傳遞在手心;我的呼吸是一朵漂流水母,無知與靠近。秋天下午是春天下午的蛻,你說我們決定在那時候爬出來醒。
2024/10/2
把泡麵放逐到胃袋,把颱風留下給窗戶毛玻璃。當它們拍打作響,當屋頂再次漏水著地,就是提醒,熱帶的書信已經寄來,請簽收。午間沉睡裡,呼吸當作簽名,回應那些聲響。它們馬上會知道,你的安眠是季節往前的信號,無論是風暴還是季風,它們準備上路了。
2024/10/6
房間裡發生的事,都是關於窗戶外,世界的預言。窗戶外的世界發生什麼事,都是房間裡的一場夢。請相信你的房間,那就是全部了。
2024/10/6
黃昏是刺殺的最佳時機,飛機在天空的皮膚上劃口,血筆直流出。
2024/10/7
空蕩的花園,一些長椅擺放的角度我馬上知道:如果煙蒂也會生根,那地下早早滿是火花的菌絲。鑽進地基,攀上腳跟,這座城市已經和它們休戚與共——正為索多瑪預備。此番火不從天上來,人們已經自成為神。
2024/10/11
我的生命也不值得看。
2024/10/18
或許有天,我們見面。或許不見,我依然沉默、偶爾自言自語。我幾度試圖推論為什麼人愛說話,是不是連自己的聲音,也算是陌生。等待著被音波填滿的空間總是那麼多,等待著我開口的卻不一定——驚訝地發現或許根本不關乎說話此事的問題,而是還有更早前的,一些,關於存在的,小差錯。
請告訴我,我還剩下什麼?撇除那些造假的傷口。
2024/10/19
超過半年的腰痛向我展示,只是想喬一個不那麼不舒服的姿勢是沒有用的。但大部分時間,人們就是只想這樣做。如果掛一次號的代價足夠我去吃一頓藏壽司,那腰痛也不過是腰痛,可是輸送帶上的壽司卻總是在奔向遠方。生活當然是抉擇的,有些選擇是奉獻,一些則是犧牲。或許我們的失手總是來自於不善分辨。
2024/10/21
好像在愛的過程裡,我的影子又淡了一些。
2024/10/21
原來我的寫作也都是為了回到我的房間,就這樣成為一個愈加萎靡的人影。寫最多的這三年,便是我最頻繁蝸居於室的一段日子。似乎已經明白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每當回想大學的時光,必然是後悔的。而唯一一次和大學朋友出遠門,在大二下的春天,一起去了墾丁。我們卻失算,決定去海邊看看的那天風好大,吹得全身發冷,沙子劃過皮膚,像是削下來一般。是否那些落下的皮膚,也將成為這海邊的細細黃沙?我們就以這樣的形式,也能一直駐留在這裡嗎?返程的那天,我開車時後照鏡擦過了路邊違停另一台車的後照鏡,但我們沒有停下,就這樣頭也不回地一路行駛,忐忑逃離了恆春。春天就這樣被我落下,甩在好遠好遠的後方。
2024/10/22
會考前、學測前和指考前,我都像逃命一樣從每個應該坐定唸書的時刻消失,去走路,走到有水的地方。沿著河濱公園走,像是要去確認世界的盡頭,或許那些時候真的是那樣想的。但總是折返了,趕在自習室老師發現我離開太久之前,趕著回家吃飯,趕著天黑。原來所有遠方都不過是為了回來而已。如果世界是平的,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盡頭,一個深不可見的斷崖瀑布,或許人們會變得更加幸福。我的房間裡其實什麼也沒有,但我還是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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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2024/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