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響起,風聲吹過,熾熱的火焰在土地下轉化,萬獸與植物在光的洗滌下,變得通身透亮。阿寒仔細聆聽森林的迴響,說:「慶典開始了呢。」
我趕緊束好頭髮,披上麻製短衣,拎著果酒與鈴鐺,推開門:「走吧。」
我與阿寒為大日山脈工作許久,隨身帶著米與鹽,一點點釀好的果酒,依循日光落下的方向,選一株植物輕聲祝禱。那些被選中的植物,有時是高大的大樹、路邊的小花,或者田中的稻草,總會在我們的吟唱中,散發出柔和的光點,像是土地的呼吸。村里的人見著亮光,恭敬禮拜,感謝這片土地的恩澤。偶有山中靈獸經過,停留片刻,輕輕頷首,悄然離去。我們的工作古老而久遠,當我從奶奶手裡接下一缽酒,阿寒接手透亮如晶的米與鹽,便開始行走於大日山脈,帶下土地的祝福。
這幾個月來我們行走在各地祝禱,為即將到來的慶典做準備。光點越漸剔透,偶見七色光彩,引來一群山獸,在周圍駐紮,靜謐中感受到牠們頻率的變換。阿寒看了也感嘆:「我們也是森林的一員而已。」
確實,與草木山獸一同生活於此,是我們一族的榮幸。
我點點頭,灑一些果酒,說:「感謝大日山脈給予我們的工作。」
慶典當天,地脈震動,大日山頂,閃爍火焰光彩,隆隆作響。雲層一圈一圈堆疊,天空漫開火紅與金色的光暈。我蹲下摸著土壤的溫度,那股溫暖從指尖蔓延至手臂,帶著溫厚而富生命力的氣息。
阿寒站在我身旁,抬頭望著山頂:「這次的光比往年都來得耀眼。」
「是時候了。」我點頭,眼神轉向遠處村落。「我們該帶著村人上山。」
鈴鐺聲響,村人們紛紛從家中走出,神情寧靜。阿寒與我帶領眾人,穿越林間小徑,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草木香,地面光影斑駁,一行人靜謐無聲,不落步伐。
當我們抵達山頂,火光四溢,遊客眼裡厚重的火山灰,對我們一族則是蒲公英,四散飄逸,帶著水晶光輝。我與阿寒隨手一撈,將蒲公英撈至酒裡,釀製來年祭祀用的果酒;眾人則開口唱頌,種子般的頻率迴盪山頭。
天空雲霧灰暗,巨大光束憑空現身,落定山口,身形璀璨的山獸也發出鳴音,緩慢走入光中,洗淨身上最後的雜質,完成生命最大的祈福。
村人也投入他們精鍊的靈魂火光,至純至善,讓山口的光束越加剔透,煥發銀白色的光彩。阿寒見此,眼中閃爍著雀躍,轉頭輕聲道:「我出發了。」
然後,他向前一躍,躍入光中,隨著蒲公英的光點消散,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耀眼的光痕,螺旋環繞著光束。
我見狀,隨即搖起鈴鐺,高聲吟唱,山裡的飛鳥也同步迴響,共譜大日山脈的光譜,七彩變幻的光,引領這場生命與大地的慶典。
光痕隨之舞動,散成點點光彩,融入大地,植物褪去綠意,結出流光水晶。村人也開始拾穗儀式,撿拾來年要種的礦脈。
附近的山稜線沿著地脈亮起,淨化大地的濁氣,散成霧靄,穿梭其間的山獸協助吞雲吐霧,吐出純淨的氣息,整座大日山脈,在眾人的努力下煥發生機與光彩。
直至日落時分,我再度搖起鈴鐺,與萬獸和音,波動如風,撫過一木一草一沙。光束淡去,山口的火焰逐漸平息,澄澈的天色再度現身。阿寒的光痕在空中閃爍片刻,凝聚成型,輕盈落地。
「禮敬。」我低聲說,額頭觸地。
眾人吟唱聲漸漸止息,光點消融,林間回歸寧靜。我與阿寒收起鈴鐺,提起果酒,帶著村民們緩步下山。我回頭望向山頂的餘光,悄然鋪展,圓滿而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