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了31歲,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與人相處。小時候以為的分界越來越模糊,以前的非黑即白,現在混在一起,像是我身上穿的二手灰色毛衣,版型好看但混紡人造纖維,細看表面上起滿毛球。如果把我從小到大建立的關係,像是纖維一樣一條一條的梳理,能看得出來是由什麼組成的嗎?是透氣的棉麻、保暖的羊毛、還是聚酯纖維?如果我的四周全燒起來,會是什麼味道呢?是讓人感到溫馨的柴火,還是令人厭惡刺鼻的塑膠味?
我是待在自己吐出的網上的蜘蛛,可是越來越看不清我的絲能否支撐自身的重量。我製造的絲是絲線的絲嗎?是連接人與人之間的絲線嗎?還是我搞錯了?我費盡心思從體內扯出的,其實是私?一縷縷的自私在我的腳下飄盪,原罪只有七宗,可是還有一隻腿沒有名字。
我很怕我的網子,因為我不知道我自己做的網子撐不撐得住我。蜘蛛絲那麼細,蜘蛛網那的輕,如果我只跳一下,我都可能掉下去。我很怕我的網子,因為不知道會不會被蜘蛛絲纏住,明明就是自己製造的蜘蛛絲,但是躺在網子上動彈不得的是我,從傲慢到忌妒,憤怒到貪婪,一圈一圈的把我自己裹住,只露出一條怠惰,跟另一條無名的腿。我的網子支撐著我,卻又讓我焦慮。
也許這就是大家說的愛?
我常常在人際關係慌張,不知道該怎麼樣算是在一段關係中盡了力。雖然努力實踐,但是前行的過程充滿了疑惑。我對於我所欠缺的感到恐慌,我所擁有的感到驚慌。我雖然是在蜘蛛網上的蜘蛛,但是八隻腳的無處安放。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價值的人,所以從以前到現在,習慣會把我自己剝一塊給別人,看著別人覺得我好吃,覺得也許對對方來說,我還是個有用的人。不把自己的時間當回事,那我可能還可以當好人,因為這樣我還能當個樂於奉獻的人,對朋友好的人。就憑我這樣的人,也許我也能有立足的地方,用傲慢單腳站立,留在原地,直到因為無法動彈丟臉的罪惡感失禁。
超過我自己能承受程度的給予會讓我想要躲起來,我是隻膽小的蜘蛛,我不喜歡,但是我想躲在房間裡最重的櫃子裡後面的角落,充滿了灰塵又發霉,我會偷看在房間裡的人,會不會有人願意讓我爬上手背,我發誓我不會更靠近你的心臟,讓我待在你的末梢就好。
我永遠都覺得我自己給的不夠多,開口拒絕重要的人對我來說至今依舊困難,把我放在對方的感受之前讓我極度不適。31歲的我回頭看自己建立的關係,悲觀的我好像看到蜘蛛絲一條一條的在我眼前被風吹斷,或是因為拉力崩斷。沒有網的蜘蛛也沒有歸屬,我害怕變成一隻沒有家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