𝖯𝗎𝗇𝖼𝗁-𝖣𝗋𝗎𝗇𝗄 𝖫𝗈𝗏𝖾 | 𝟤𝟢𝟢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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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電影畫面
電影初開場,導演即運用三顆不同鏡位的長鏡頭,刻畫出男主角貝利內心深處的孤獨與疏離感,更揭露了他與簧風琴之間宛如命運共同體般的深刻連結。
身穿一襲藍色西裝,站在略顯凌亂的街邊,貝利顯得格格不入。
接踵而來的翻覆紅廂型車、橫空出世的簧風琴、突如其來的女人,劇情藉由一通看似平凡無奇的電話拉開序幕,對話中立體的展現出貝利偏執古怪的性格,而後續看似毫無關聯、沒有邏輯又弔詭的意外事件,在在串起了貝利內心世界既迷茫又混亂的投影。
他的世界並不由他掌控,更像是被不斷堆疊出來的事故。
七姊妹有如蒼蠅般縈繞著他的人生,無止盡的喧嘩與嘲諷,經常令他如坐針氈,看得出壓抑的情緒使他逐漸累積成了病灶,他會突然大哭、失控時怒砸姐妹家窗戶,在崩潰時暴打高級餐廳的廁所。他的世界充滿壓抑和焦慮,卻苦尋不到在電影中不斷暗示的那道逃生出口(EXIT)。
這份迷茫與壓抑,也體現在他逛超市時的呢喃自語
“What am I looking for? Please tell me. Talk to me.”

來源:電影劇照
貝利囤積著每份99分錢的布丁,只因發現產品促銷中附帶的里程回饋方案有bug,他相信只要累積足夠多的布丁,積攢夠多的里程數,就能從迷航的生命中脫逃。一個又一個的布丁,象徵他可愛又令人辛酸的願望。但布丁和里程數有了,只是他又要去哪裡呢?
對我而言片中最美的意象,是那台貫穿整部電影的簧風琴(Harmonium),Harmonium除了字根harmon-意指和諧與協調,也意味著人生是需要達成某種均衡狀態的,而這正是貝利迫切渴求,卻始終無法得到的東西。

來源:電影劇照
七姊妹彷彿一組琴鍵的基本音階,卻因各個蠻橫冒進的失序行為,成為貝利生命當中最大的噪音來源。直到女主角麗娜闖進了他的生活,才終於感覺到自己被愛,被理解和接納。
走調的音階,也隨麗娜的到來逐漸化作溫暖悅耳的旋律,輕盈踩踏的音符,使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不免俗的,貝利在遇見愛情之後變得勇敢無比,這似乎是電影裡常見的愛情公式。但特別的是,在面對曾經急欲遮掩與否認的不堪,他選擇在每一次與麗娜關係更進一步之際,坦承那些原本難以啟齒的秘密,像是砸爛餐廳廁所,撥打付費色情電話等孤單、荒唐的行徑。這不禁脫口而出的自白,像是一句句隱而未宣的「我愛你」。
而當他說出:
“I have a love in my life. It makes me stronger than anything you can imagine.”
不僅是一句情話,更像是一種堅定自我存在的宣言。

來源:電影劇照
貝利變了,不僅正視恐懼,更宛如尼采口中的超人(Übermensch),超脫出過往只能被動遵循的人生腳本,由原本只能一味接受的狀態,到為保護所愛的人挺身而出,超人的精神使他成功從服從的人生中破繭重生。
脫胎換骨的他,在隻身與敵人正面迎戰過後,興高采烈地回到辦公室,抱走那台猶如自己人生縮影的簧風琴,來到愛人身邊,傾訴自己所有的心意。他和琴一樣,都從原本損壞的狀態中復原,更將原本布丁與里程數的虛幻想像,落實成為真實生活裡的座標。
當生命一旦有了方向,恐懼依然存在,卻會被更大的意志所包圍,促使人做出改變,勇於從壓抑與畏縮中走出。電影透過一個在社會與家庭當中分外疏離的小人物為視角,以細緻多樣化的象徵及隱喻,和略帶超現實色彩的表現手法,示範在這個世界裡,作為非主流,如何以愛為指引,穿越孤獨與恐懼,找回本真的自己。
人生,無論多麼光怪陸離、荒謬至極,仍然隱含著各種無限的可能性。

來源:電影劇照
片中在色彩運用與高度實驗性的配樂,是在形式表現上最值得讓人玩味的所在。轉場時的光斑設計、隨著角色情境推進的藍色光暈,抽象出愛情的如醉痴迷;特定場景的色彩,如超市內繽紛而有序的擺設,我認為亦反映著貝利對燦爛人生的渴求,有序對應著他顯而易見的焦慮性格;紅與藍的對比,鮮明點睛,強化了他與女主角麗娜互動時的張力,這樣的色彩象徵更是成為了整部電影的敘事主軸。
色彩的選擇不僅僅提供觀者視覺上的愉悅,更是角色們內心世界的投射與情節塑造的巧思。眾所皆知,紅色是經常被用來作為警惕意味的顏色,而當以紅色為表徵的麗娜出現時,不禁讓人懷疑——這會不會又只是貝利人生的另一場災難?

來源:電影劇照
配樂方面,Jon Brion透過充滿即興及實驗性質的創作,利用不循規的音色,探索聲音與情緒的邊界,讓音樂不只作為貝利情緒的延伸,更成為了敘事的一份子,令人閉上眼睛,彷彿也能夠跟著主角們在情節裡躁動不安,壓抑不快。
值得一提的是,電影後段不斷響起的那首“He Needs Me”原唱是飾演《鬼店》(1980)的女主角雪莉.杜瓦(Shelley Duvall)她亦是同年真人版電影《大力水手》中飾演奧莉薇的女主角。這首歌道盡她對卜派的愛意,她和卜派總是相互救贖。

來源:電影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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