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谷崎潤一郎 たにざき じゅんいちろう
譯者:劉子倩
感評
晚星之夢。。。。。*。晨月之醒
春日之朗。。。*。。。冬風之拮
臨雨之窒。。*。。。。颶雷之厲
珍藏度
。。*。。
節錄句
【人人皆努力讓自己更美,弄到最後甚至將顏料注入與生俱來的身體。】
【起自拇趾終於小趾的五根纖細腳趾勻稱秀美,趾甲的色澤不比自江之島海邊捕獲的淺紅色貝殼遜色,還有宛如珍珠的圓潤腳跟,皮膚的光潤幾乎似清冽的岩間泉水源源不絕地洗滌腳下。】
【那是在匯集全國罪惡與財富的都府中,早自幾十年前生生死死的俊男美女們,自無數迷離夢境方可誕生的美貌。】
【水面反射的光線,在沉睡的女孩臉上,以及紙拉門的紙上顫顫描繪出金色的波紋。】
【年輕刺青師的靈魂溶於墨汁中,滲入皮膚。摻了燒酒刺進去的每一滴琉球朱色,都是他的生命之水。他在那裡看到自己靈魂的色彩。】
【針痕漸漸具備巨大的女郎蜘蛛的形象,等到夜色再次緩緩泛白時,這不可思議的魔性動物,已伸展八隻腳,盤踞在女孩的整個背部。】
【為了讓妳成為真正美麗的女人,我在刺青中融入了我的靈魂,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比妳更出色的女子。】
【濕潤如蛞蝓的嘴唇。】
【腦袋在散步時,需要香菸當拐杖。】
【講義跳過人們的心靈,直接從手傳達到紙上。化為不規矩、粗俗得不可思議、宛如怪異鬼畫符的文字傳達到紙上。只有手還活著在動作。那寬闊的教室裡,悄然無聲,宛如所有的腦髓都已死光,只有手還活著。】
【強壯、烏黑、宛如生薑根的指尖。】
【不是有人說愛深恨更深嗎?】
【⋯⋯原來這就是鼻涕的味道。好像在舔某種刺鼻的腥臭味,只有淡淡的鹹味留在舌尖。但是,我發現了不可思議地辛辣、有趣到荒謬的事。人類的歡樂世界背後,原來潛藏著如此秘密、奇妙的樂園。】
【在那看似柔軟又占空間、四肢發達的光滑肉體底下,靈魂被壓垮,再怎麼掙扎、焦慮也無處可逃的重擔,令他露出哀求的眼神。】
【如果世上沒有可恨之人,我的心情不知道會有多麽寂寞。】
【與「戀愛」一樣,「憎惡」的感情,比起道德或利害上的原因,我認為是從更深層的地方湧現。在我發覺性慾的萌動之前,幾乎不知恨人這回事。】
【換言之,那修長、纖細的脖頸,以及細小柔軟瘦骨嶙峋的胴體,猶如一波接一波的浪濤款款蕩漾波紋般行動。而且明確地扭向我這邊後,那個波紋,彷彿還在身體的某些部分款款搖曳了好一會。由此可見那個女人的身影是多麽弱不禁風又嫵媚溫柔。】
【這個女人擁有為了發揮如此美貌必須具備的缺點,而且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缺點。】
【黑白分明,在泛著青貝色光澤的白眼球中央,如琉璃般晶亮發光的偉大黑眼球,機靈地深深沉落,就像日光透徹的清冽水底,靈活的身子定定不動,安靜讓尾鰭休息的小魚。同時,宛如庇護魚身的水藻,遮在那眼眸上方的睫毛很長,一閉上眼好似睫毛前端懸垂在臉頰的一半。】
【就像是擠出聲音宛如撕裂喉頭般不停啼叫的黃鶯那種拼命的可愛自然流露。】
【那筆直、宛如仔細以白木削成的勻稱小腿,越往下越細,到了腳踝的地方一旦收緊後,又形成徐緩的傾斜成為柔軟的腳背,那傾斜的盡頭,只見五根腳趾自小趾依序稍微向前伸,以大拇趾的尖端為準並成一排的形狀。】
【那二隻腳,只是隨意地踩在地上,或者懶洋洋地在榻榻米上伸長,就已賦予人們會對莊嚴建築物產生的那種美感。】
【象牙中若有年輕女子的熱血流經,或許稍微近似這種水潤與聖潔交會、不可思議的色彩。】
【她的腳,雖說潔白但並非整片徒然慘白,腳跟周圍及趾甲前端微泛玫瑰色,鑲了淺紅色的邊。看到這個,令我想起覆盆子澆牛奶這種夏日食物。】
【藍花,象徵對無限與愛情的憧憬,以及永難企及的欲求。】
【以前去中國遊玩,在南京的妓院看到某某妓女的手指放在桌上時,那種修長綺麗甚至令人聯想到溫室的花朵。】
【⋯⋯仔細想想,早自兩三年前自己就朝夕把這手——這深愛的一片肉枝——像黏土般在掌上玩弄,像懷爐似地塞進懷裡,放入口中,夾在手臂下,甚至放在下頷底下摩挲把玩,自己漸漸老去,這隻手卻反而不可思議地一年比一年更年輕。】
【年方十四、五時它蠟黃枯萎,擠滿細小皺紋,現在卻皮肉緊繃,白淨光滑乾燥,可再怎麼寒冷的日子也黏膩濕潤,沁入肌理甚至令戒指的金質蒙上一層霧氣。】
【純真的手,宛如孩童的手,脆弱如嬰兒又婀娜如淫婦的手。】
【她會好好疼愛他直到皮開肉綻,直到不該有的鮮血長流,直到骨頭一根一根散開為止。到時候鬼魂應該也沒話說了吧。】
【可現在悲傷的心情與生理上的疲勞合而為一,在體內的血管混濁地卡住。那種凝滯被淫慾煽動時,就會益發窒悶。】
【從她的肌膚剝下不相襯、不好看的和服,讓她成為赤裸裸的「女人」,為那每個部分的彎曲賦予光輝,添加厚度,讓它產生鮮活的起伏,替它製造凹凸,讓手頸、腳頸、襟頸——所有的頸部更修長惹眼,替她穿上洋裝。這麼想時,為心愛女人的肢體購物置裝之舉,豈不是像做夢一樣快樂?】
【只有櫥窗的玻璃如魚眼冷然發光,在那表面映現晴空。】
【只要肯出錢,那些店裡的商品全都會包裹她雪白的肌膚,纏繞她修長的四肢,成為她肉體的一部份。】
【妳的殼正在那裡等待妳的靈魂。】
【聾子想聽人說話時不禁皺眉張著眼與嘴,脖子或歪或仰看起來就很痴呆;而盲人安靜地端坐垂首,宛如瞑目沉思的模樣,所以顯得深思熟慮。】
【凡她所愛自己也努力試著去喜愛。】
【此為人工美非天然美,不若行走深谷山徑尋春探花時,隔水忽聞霧靄深處野鶯悠揚啼叫那般風雅,然我不作此想,野鶯須得天時地利方覺雅致,若單論其聲未見其美,反之若聞天鼓這般名鳥啼鳴,雖在塵囂亦可遙想幽邃閑寂山峽之趣,溪流潺湲與高山上之櫻花靉靆亦可悉數浮現心眼心耳,繁花雲霞皆在鳥鳴聲中,早已忘卻身在萬丈紅塵之都,是以技工與天然風景爭其德也,音樂之祕訣亦在於此。】
【能夠克服貧苦成為一方名人的人,應該天生就與眾不同,只靠毅力與熱心是行不通的。】
【如果春琴能夠稍微客氣一點,懂得謙虛待人,可能早已名聲顯揚,她生於富貴不知民間疾苦,總是任性妄為弄得世人敬而遠之,雖有天份反而四面樹敵,徒然埋沒才華,這雖是自作自受,不得不說實在很不幸。】
【姥櫻,未發嫩葉前先開花的櫻花。通常用於形容已過花信年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子。】
【畢竟失明的佐助已對現實閉上眼,躍向永劫不變的觀念境界,他的視野只有過去那個記憶中的世界。】
【間奏的旋律宛如黃鶯結凍的淚水,在這深山白雪初融的早春,水勢增漲的溪流潺潺,松籟響起,東風吹拂,野山的梅香氤氳浮動,花海雲蒸霞蔚。】
【一個人只要不失去記憶,便可在夢裡會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