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習慣是一種依賴

6.1 他明明笨得讓人無語，卻總讓人心動 上官凜盯著桌上的便當盒愣神。 裡面是她最愛吃的胡麻醬雞絲涼麵，醬料的比例剛剛好，甚至連小黃瓜切絲的粗細都和她在家裡吃的一模一樣。 旁邊還貼心地附上一瓶低糖豆漿——這是她只有在熬夜過頭的時候才會喝的搭配。 她沒說過。 這些細節，全都是她從沒對外人提過的偏好，甚至連她媽媽都記不清楚的程度。可他，就是能輕而易舉地做出來。 敖岳廷還笑嘻嘻地說：「吃看看？我特地早起準備的喔。」 語氣裡帶著一種得意，像是在炫耀剛學會的新技能的小學生。 上官凜一邊拆開筷子，一邊心底泛起一絲無奈。 這人啊，明明做事慢吞吞的，偏偏在關於她的事情上總是出奇地準確。 她偶爾睡前愛聽雨聲，他就偷偷找了一個可以調整雨聲頻率的白噪音App； 她腸胃不太好，他買了一堆益生菌還會偷偷標上日期提醒她吃； 她習慣在寫報告時咬下唇，他總會遞過來一條軟糖說：「嘴唇咬破了又要上藥，很麻煩欸。」 她從沒教過他這些。 上官凜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偷裝監視器，或是雇了什麼私家偵探調查她的生活習慣。 要不然怎麼會連她只會在壓力大時才會吃巧克力、只用某個品牌的薄荷牙膏、洗澡後一定會穿左腳拖鞋先……這種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習慣，他都知道？ 「你到底……」她試著問，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他正坐在沙發上摺衣服，手法笨拙又慢，T恤被他摺得歪七扭八，還會一邊摺一邊自言自語：「這件到底是她的還是我的？她的襯衫怎麼比我大號的還長？」 她突然笑了。 這人啊，真的是笨得讓人無語，但也總能在最不經意的地方，讓人心動。 不是因為他做得有多好，而是他那種把她生活當成自己生活來經營的認真感。 她明明不是個容易對人敞開心扉的人，卻不知不覺已經把他納進了生活的一部分。 好像他在，日子就會變得不那麼硬邦邦，甚至有點……柔軟。 她有點不安。 因為這樣的熟悉感，太像「家」了。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有他的日子，真的輕鬆多了。 6.2 你還演得挺像的嘛 這天傍晚，上官淵帶著背包來訪，說是今天補習課取消，順道來姐姐家蹭飯。 「我買了你最喜歡的黑糖饅頭。」他晃著塑膠袋，站在門口沖著姐姐笑。 上官凜接過袋子，笑著讓他進來：「幸好你有事先講，晚餐剛好多煮一點。」 「……他也在？」上官淵一踏進門，就看到正在廚房擺盤的男人。 敖岳廷聞聲回頭，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你好，我是敖岳廷，凜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她弟，上官淵。」 兩人交換了短暫的眼神，語氣克制，臉上的神情也極度配合──彷彿真的是第一次見面。 上官凜沒察覺異樣，只一邊翻找碗筷一邊問：「你們兩個今天總算第一次見面，印象還行嗎？」 「很行。」兩人異口同聲，隨即一頓，又互望一眼。 「……你們這默契哪來的？」她狐疑地皺眉。 「呃……可能是名字都比較冷門的緣故？」敖岳廷隨口胡謅。 上官凜接了通電話後回房間拿資料，客廳只剩兩個人。 廚房裡的氣氛瞬間鬆了幾分。 上官淵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你還演得挺像的嘛，敖、同、學。」 敖岳廷小聲回：「你才演太自然了吧，我差點以為你真的不認識我。」 「拜託，我高中幫你套她的情報套了兩年，沒拿你幾本漫畫都對不起自己。」上官淵翻個白眼，「你還怕我說出去會被當變態。」 「……是怕她誤會我心機太重。」 「那現在算是得償所願？」上官淵挑眉。 敖岳廷沒接話，低頭切著水果，把一顆草莓小心地擺進盤中，才慢悠悠地說：「不知道算不算得償，但能和她一起生活，對我來說……已經是每天都值得感謝的事了。」 上官淵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你真的戀愛腦欸。」 敖岳廷笑了一下，沒否認。 「……我以為你根本沒機會成功，」上官淵忽然又說，語氣比剛剛真誠許多，「我姐太難追了。」 「我知道。」敖岳廷將削好的蘋果擺進碟子，語氣依然溫和，「所以她願意牽我的手，我就很滿足了。」 上官凜腳步聲傳來，兩人立刻切換回「初見模式」。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她走出房間，一邊拿著筆電準備轉移陣地到餐桌。 「……蘋果該不該削皮。」上官淵一本正經地說。 「他說削皮比較有誠意。」敖岳廷配合補一句。 「……你們認真點。」她笑罵。 晚餐吃得很安靜也很自然，三人默契意外地好，讓上官凜也放鬆不少。 飯後敖岳廷主動留下洗碗，讓上官凜去送弟弟搭車。 走到捷運站前，上官淵忽然說：「姐，你真的不知道他喜歡你很久了？」 「什麼意思？」上官凜回頭看他，「你們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見？」 「喔……我是說，感覺啦。他看你的眼神太明顯了。」 她沒多想，只是笑了一下。 上官淵看著她的笑，嘆了口氣：「你知道你一直都很難追吧？」 「有嗎？」她挑眉。 「有啊。以前已經有好幾個來問過我，好像有幾個也有試，但都被妳直接忽視了。」 「……同居是我自己答應的。」她語氣微淡。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想問……」他頓了頓，壞笑浮現，「那我是不是可以準備改口叫他『姐夫』了？」 上官凜側目：「你試試看？」 「喂喂，開玩笑的啦，阿岳……呃，不是，是敖、學、長。」他立刻裝乖，退後一步揮揮手，「我走啦，晚點記得跟他說我說他煮得不錯。」 「下次補習課不要翹。」她語氣一貫冷淡。 「知道啦知道啦～」 他背影輕快，腳步卻隱隱透出些成長過後的穩重。 她站在原地多看了他幾秒，心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微微發熱。 6.3 已經習慣工作結束後有他等我 夏季課程開跑後，上官凜的日子再次被排得密不透風。 白天進修、晚上接案、有時還得處理自己創業準備的文件與企劃案，生活被壓得緊湊又充實。若不是敖岳廷在身邊替她煮飯、洗衣、整理冰箱、定時提醒她補充維他命和水，恐怕她早已陷入過去那種「只吃便利商店飯糰、靠黑咖啡硬撐」的狀態。 起初，她還會小聲道歉：「今天又沒空洗碗了……」 但敖岳廷總是笑著搖頭：「有我在，這些事不會留到你頭上。」 後來，她乾脆連歉意都懶得說了，只在每次吃到他煮的青醬義大利麵或馬鈴薯燉肉時，用筷子輕輕戳他的手背，像是默默說聲「謝謝」。 偶爾，她會疲累到連話都懶得講，洗完澡裹著毛毯窩進沙發，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閉著眼發呆。她不說話，他也不問。只是會輕輕握住她的手，指腹劃過她的掌心，像是在說：「我在。」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依賴一個人。 她從沒想過，有天會有人默默地為她做這麼多事，卻不求回報，也不問進度，只是安靜地陪她熬過每個繁忙又疲憊的日常。 有次她連夜趕完一份設計稿，凌晨兩點才關機倒在床上，醒來時枕邊多了一罐微溫的紅豆牛奶與紙條── 「喝完再繼續睡，我早上幫你叫早餐。P.S. 替你延後會議半小時了，別殺我。–阿岳」 她低頭看那歪歪斜斜的字跡，不自覺笑了。 — 後來，她也開始慢慢習慣了另一件事。 那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晨，出門時她穿戴整齊、背上電腦包，轉頭看著正幫她整理髮圈的敖岳廷，準備道別。 他忽然低下頭，在她額頭印上一吻。 動作不快，也不唐突，就像是在替她加油的無聲擁抱。 她瞬間紅了臉，耳根子都發燙：「……你今天是不是早上喝了甜豆漿？」 「嗯？」他挑眉，裝傻，「沒有啊，怎麼了？」 她低頭不語，心跳卻控制不住地亂跳了一路。 原以為只是一次突發的情緒流露，沒想到從那天起，他每天送她出門前，總會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輕而穩，帶著晨間剛起床的暖意。 一開始她會別過臉，臉紅得要命，假裝嫌棄地說：「你以為自己在拍日劇嗎？」 但後來，她習慣了。 習慣出門時的那句「路上小心」，習慣他為她開門的手勢，也習慣了那一個溫柔到幾乎讓人融化的額頭吻。 有時加班到深夜，當她拖著疲憊身體回到那間小小的公寓時，只要看到他坐在沙發上等她，手裡拿著書或平板，轉頭笑著說一句「回來啦」，她所有的疲憊就像被那聲音慢慢融化。 後來她想，她大概真的變了。 以前總覺得凡事靠自己才不會失望，現在卻開始期待，有一個人等著自己回家。 一個穩定的背影，一句簡單的問候，還有── 每天早上，那個會讓她安心一整天的小小吻別。 6.4 我沒說出口的，是「別對我太好」 那天晚上，下著毛毛雨。 上官凜回家的時候，發現門口的傘架裡多了一把新的自動傘。傘柄上掛著小吊牌，字跡熟悉： 「最近午後常下雨，這傘輕、開合快，適合你出門用。–阿岳」 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把傘收好，脫下濕漉漉的外套。屋內飄來薑燒肉的味道，是她幾天前無意間提到、童年最喜歡的味道。 敖岳廷從廚房探頭出來，還穿著圍裙：「剛好買到你說的那種薄切肉片，煮一點安慰妳一下。」 她勉強笑了笑，走過去幫他端碗筷，卻下意識壓低了眼神。 那一餐，她吃得很慢，話也不多。 敖岳廷一邊吃飯，一邊還是像往常那樣分享教授出包的小插曲、室友為了打工錯過期中考的囧事。氣氛輕鬆，但她總覺得自己的心悶悶的，像有什麼卡在喉嚨裡。 — 洗完澡後，她窩在床邊，用筆電趕稿。視窗最小化後，她卻沒有馬上點開下一份文件，而是靜靜地看著反光中的自己。 她發現，最近的自己幾乎什麼都交給敖岳廷了。三餐、生活瑣事，甚至是每天下班後的情緒出口。 他幾乎是她的支柱，她的避風港。 可她卻沒什麼能回報他的。 她的時間都給了工作與未來，能留給他的不多。有時候連一場完整的對話都因疲憊而被打斷，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只想要這段感情裡「被照顧」的部分。 她突然有點怕了。 怕敖岳廷對她太好，怕他對她的溫柔是她撐不起的重量。 — 那晚，她失眠了。 輾轉反側，直到凌晨。 敖岳廷一向淺眠，聽見她翻身的聲音，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房門。 「睡不著嗎？」他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剛醒的沙啞。 她愣了一下，最後還是打開門。 他沒多問，只是坐在她床邊，遞了一杯溫牛奶給她。 她接過來，一口沒喝，只是低著頭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敖岳廷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沒聽懂，又像是在考慮答案。 「因為我想啊。」 這麼理所當然的回答，卻讓她差點紅了眼眶。 她低聲開口：「可我好像沒辦法回報什麼。我每天都很忙，還會因為情緒忽冷忽熱，偶爾又敏感、又難搞……你對我越好，我就越覺得自己撐不起。」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我，其實不值得你喜歡？」 敖岳廷愣住，接著，像嘆氣似地笑了一聲。 「凜凜，我不是在跟你交換等價的好。」他望著她的眼睛，語氣比平常更加溫柔，「我不是因為你給了我什麼，才想留下來。我是因為喜歡你這個人，就算你很忙、很累、偶爾不講理……我也還是想每天等你下班，煮飯給你吃，幫你撐傘。」 他頓了頓，像是怕嚇到她，才慢慢補了一句：「你不需要完美，也不用時時回應我的好。你只要允許我留在你身邊，這樣就夠了。」 她低下頭，眼眶有些熱。 有很多話她沒說出口。 她想說：你太好了，好到我想逃。 她也想說：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才怕自己不夠好。 最後，她什麼都沒說，只輕輕地把額頭靠在他肩上。 他沒動，任她靠著。 沉默裡，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對她保證——不管你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疲憊，我都會在你身邊。 — 那一晚，她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意識到——她害怕的不是依賴，而是失去。 6.5 小旅行與我們的第一次 在某個連假前一個月，上官凜提早把行事曆清空。 她一邊對著電腦查資料，一邊問敖岳廷：「你之前不是說想去台東嗎？山線還是海線？」 敖岳廷愣了一下，轉頭看她，眼神裡掠過一抹驚訝：「你不是最討厭連假人擠人？」 「我也討厭晚睡、討厭穿套裝、討厭搭早八的捷運。」她語氣淡淡，卻帶著難得的輕快，「但不代表我不想和你出去。」 他聽見那句「和你出去」，臉上不自覺浮出一點笑意。 — 三天兩夜，從山城老街到太平洋海邊的民宿，計畫緊湊但不壓迫。上官凜親自安排住宿與交通，還用匿名帳號訂了傳說中「最難訂」的海景晚餐位。 「你偷偷用我手機解鎖過我的帳號密碼吧？」敖岳廷在吃完飯後調侃她。 「我只是在你睡覺時觀察你的指紋習慣。」她回話不帶情緒，語氣像在說「水煮蛋不能煮太熟」，讓敖岳廷無語又好笑。 — 第二天夜晚，他們入住的民宿房間裡只有一張雙人床。 敖岳廷原本默默搬出折疊床墊放在地板，上官凜出浴後看了他一眼，輕聲問：「你不怕我趁你睡著對你怎麼樣嗎？」 敖岳廷頓了頓，笑出聲：「是我比較像會對你怎麼樣的人吧。」 氣氛就在這樣微妙的拉扯下變得曖昧起來。 她走近他，坐在床邊，抬頭看著他，眼神很直。 「……我現在不是工作狀態，也不是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她說，「我只是想，這次換我主動一點。」 — 夜深之後，細雨拍打著海邊窗玻璃，氣溫偏涼。 而屋內，溫度慢慢升高。 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地靠近彼此，不是生活瑣事中的默契，也不是日常擁抱的輕碰，而是一種從心到身都試圖接住彼此的深刻。 敖岳廷溫柔得近乎克制，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反應，時不時停下來問她：「這樣可以嗎？」、「會不會不舒服？」 而她則從容地牽住他的手，回應他的每一份遲疑。 在那個只有彼此的空間裡，他們卸下所有日常的角色：努力生活的獨立女子，樂於照顧的家務男友。只剩愛人之間最真實的碰觸與承諾。 — 第二天醒來時，天剛亮。 上官凜睜開眼，看到敖岳廷還在熟睡。她沒叫醒他，只是靜靜看了一會兒他眉眼間的鬆弛——和平常忙碌生活裡完全不同。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總說「喜歡一個人過」，覺得這樣比較自由、比較不會失望。 可如今，她習慣了有人一起煮早餐、一起等下班、一起假裝吵架又很快和好。 更重要的是—— 她習慣了他在身邊的重量，也決定不再逃避那份依賴。 — 三天的旅行結束時，敖岳廷一邊開車回程，一邊問她：「下次要去哪？」 她想了想，靠在副駕座椅背上，微笑著說： 「哪裡都可以，只要是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