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情的周勝仙〉三
沈默說法
本期持續刊載右京短篇作品〈專情的周勝仙〉。周勝仙僥倖以屍還人,卻淪為性囚──朱真不真,以性虛假;勝仙難仙,不人不鬼。且看右京筆下對性的無情描繪,顯露男人遂行暴力之殘酷,同時隱見女性為再見情人負辱之慘烈。
〈專情的周勝仙〉
右京
【三】
四處寂靜的雪夜,墓穴裡迴盪來男子氣喘吁吁的聲音。
朱真盜墓姦屍,蘸起油,恣意侵犯周勝仙的屍身。蘸了數次,在她體內攪動了幾百回合,看著這清純秀麗的大家閨秀,毫無防備的胴體被隨意進出,酥胸甚至留下他粗魯的吻痕,使朱真格外快活。
快活至極點的剎那,朱真骨軟筋酥,竭力嘶吼如吹鼓吹,陽精一陣陣汩汩流出,沖散了人類應有的規矩。他知道,對屍體做出這檔事的自己不是人,是禽獸,是一隻快活的禽獸!
反正沒有人看見他的獸行,肆無忌憚的他準備起身……
忽然,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近距離直視著他。
是周勝仙的眼!這女孩兒竟睜開了眼!
朱真吃了一驚。只見女孩兒起身,活了過來!
各位看官想必大惑不解,死人為何會復活?女孩兒是否已經殭屍化?還是其他世界的靈魂附上女屍身上轉世?又或者周勝仙詐死誆騙父母?以上皆非,容我道來。
原來,那女兒一心牽掛著范二郎,那天聽見父親痛罵媽媽,拒絕范、周二家結親,一時驚怒過度,氣血上湧窒礙,當下便沒了呼吸,但並未真正死透。死不多日,今番得了活人陽和之氣,陰陽調和下,窒礙的氣血貫通,如今方能轉醒。聽來或許離奇,但醫史不乏死後復甦的案例。
周勝仙意識剛醒,迷茫地說:「哥哥,你是兀誰?」
朱真一聽,急中生智,便道:「小娘子,我特來救妳。」
周勝仙起身,兩個赤裸的人相視。
接下來要說什麼?雙方的腦中百轉千迴。
對話的結果,將成為生與死的分際。
朱真沒料到女孩兒還活著,手漸漸移向開棺之刀。要殺了這嬌滴滴的姑娘,實在捨不得;但若放她活口,盜墓姦屍一事張揚出去,只怕這京城是難以安身的了,嚴重者甚至會鋃鐺入獄,人頭落地。如果這女孩兒叫喊起來,絕不可留她活命!
周勝仙雖然單純,但並不愚笨。她看見自己身在有棺材的土穴中,身上衣服脫得精光,旁邊還有刀械,心中已經明白了大致的光景。她強忍住羞憤責罵的衝動,萬一激怒這攜帶刀具的兇徒,被殺死在這裡,要如何尋覓范二郎?儘管身子已破,她還是想奔向二郎的身邊。
朱真的手按上了刀柄。周勝仙開口說的話,會影響朱真的行動。而朱真的行動,會決定周勝仙的生死。
這片刻的沉默,對兩人來說都格外漫長。
周勝仙開口了,以一種矯情飾行的口吻,故作無知地說:「這位哥哥,你救我去見樊樓酒店范二郎,我會重重相謝你。」
朱真心中自思:別人娶渾家需要耗費錢財,搞不好花了大錢也不能娶到這一個好女孩兒。若我把她救走,無人知曉,卻是天衣無縫……
朱真鬆開持刀的手,對周勝仙說道:「不要慌,我先帶你回我家去,之後教妳見范二郎。」女孩兒道:「若見得范二郎,我便隨你去。」
朱真把一些衣服還給周勝仙穿了,收拾了金銀首飾和其他衣服,把燈吹滅,把剩下的油倒入油罐兒。望著這些油,想起方才的事,朱真嘴角藏不住淫邪的笑意。他收了行頭(ㄒㄧㄥˊ ㄊㄡ˙,服裝裝備),揭起斗笠,先推周勝仙上了地面,自己也爬上來,以石板蓋住墓穴,又捧些白雪鋪上,使這墳墓彷彿無事發生。
他讓女孩兒上脊背來,把蓑衣著了,一手挽著皮袋,一手綰著金珠物事,把斗笠戴了,迤逶取路,留意是否有人跟蹤。彎彎曲曲走了一會兒,終於到自家門前,在門上敲了兩三下。
朱真的娘在屋內。在朱真出門前,便對娘說過周家女兒陪葬金飾有三五千貫房奩之事,打算盜墓發財。那時朱真的娘還惶恐地說:「這可使不得!想想你爺的下場吧!二十年前時,你爺去掘一家墳園,揭開棺材蓋,屍首覷著你爺笑起來。你爺吃了那一驚,歸來過得幾日便死了。孩兒,切不可去,不是耍的事!」朱真卻堅持要去,道:「各人命運不同。我今年算了幾次命,都說我該發財,妳不要阻擋我。我回來時,敲門響,妳便開門。」朱真的娘愛子心切,等到心急如焚,難以成眠,如今聽到敲門聲,立刻打開門放他進來。
朱真進屋,娘一見他背上的周勝仙,驚道:「我兒,如何把屍首都馱回來了?」朱真道:「娘,不要高聲。」放下物件行頭,將女孩兒馱入自己臥房裡面,拿起那把明晃晃的刀來,覷著周勝仙道:「我有一件事和妳商量。妳若依得我時,我便讓妳見到范二郎。妳若依不得我時……呵呵,妳見我這刀嗎?我就用它將妳砍成兩段!」周勝仙慌道:「告哥哥,不知叫我依何事?」朱真道:「第一,叫妳在房裡不要則聲(開口發言出聲)。第二,不要出房門。依得我時,兩三日內,便通知范二郎。若不依我,殺了妳!」周勝仙道:「依得,依得。」
朱真分付罷,出房去與娘說了一遍,再回來享福。他梳洗了一番,進房對周勝仙說:「這兩三日,便好好留在這房內陪我睡,報答我救你出來的恩情。若不依,只怕妳……再也見不到范二郎囉!」
雖然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但聽見此話,周勝仙還是撲簌簌流下淚來。
面對這淚人兒,朱真沒有憐惜之意,脫衣撲了上來,一陣亂抓。周勝仙閉眼不看著朱真,只想著想著剛才那把刀去哪裡了?如果她被一刀兩斷,是不是就不用受這汙穢的苦?抑或是伺機拿刀殺了朱真,脫離苦海?
這時,朱真像刀般刺入了她,來回擺動。朱真狂喜著,女孩兒雖然不情願,但有著意識,縱使對他毫無情意,光是這十八歲風華正茂的身子,就已讓他動興。伏身動了一陣,又將周勝仙抬起翻身,伏在枕上,深入花心,狂弄不已。
周勝仙的心思不在此地。她想著自己能否刺殺這三十餘歲的精壯男子?不行,雙方膂力有別,如果失手反被殺死,怎麼到范二郎身邊?她想著范二郎,多希望這時身後的人是他。他一定溫柔體貼,他一定充滿憐愛……
朱真的動作即將告竣,抽身扯住周勝仙的秀髮,洩精往她背上射去,沿著肩胛骨的輪廓流下,如流動的藍星閃耀蒼穹,再落到白淨的大地。
周勝仙毫無反應,專心讓心思脫離身體,想著刀,想著范二郎,想著重逢那日要如何用最綽約的姿態,最溫柔的聲音,向他道聲萬福……
范二郎的身影,成了遙遠的光芒。
※※※
隔天,朱真出門,還不忘對周勝仙囑咐:「記得,不許則聲,不許出門。我去通知范二郎來接妳。」周勝仙忍辱答應。朱真臨行將房門緊鎖,囑咐母親從小窗送飯,切不可開門。
朱真到瓦舍勾欄(宋朝娛樂表演場所)蹓躂去了一日,回到家中,周勝仙問道:「你曾見范二郎嗎?」朱真道:「已見來了。范二郎對妳思思念念,害了重病,目前在家裡休養,等病好了,卻來娶妳。」說完,拉著周勝仙的手,嘻皮笑臉,做出那風流調情的樣子。周勝仙怏怏不樂,勉強苟就。朱真說:「小娘子別板著臉,我知道妳心中念著范二郎,不妨將我當作他,演練各種風流花樣,之後感情更加和睦。反正妳和他暫時見不來,何不為了將來,好好珍惜現在?」
周勝仙無奈,只得依朱真指示,成為朱真的禁臠。或俯臥身子,尻仰首伏,任朱真在後馳騁;或仰臥於床,自舉兩股,讓朱真抓床猛送……周勝仙多半無法真正動興,然有數次,念及范二郎,情愫萌生,也略感興致。只是一見朱真那長得寒磣(ㄏㄢˊ ˙ㄔㄣ,醜陋)的臉,就重重打醒了她:她不在美夢中,而在地獄裡。
朱真雖云等范二郎病癒便來迎娶她,然而她等了又等,從葭月(十一月)等到臘月(十二月),直至歲闌年末,也無消息。問及朱真,朱真只是不耐煩地搪塞,只顧在她身上享樂。周勝仙心下明白,朱真無心放她了。
究竟何時得以見到范二郎?樊樓初見時,那懷著弩箭的俊美容顏,讓周勝仙日夜企盼。因此,她對朱真暗自憤恨,也對現下光景十分失望。她的青春即將磨損於此,難以強顏歡笑。有詩為證:
眼裡填充了千隻紙鶴的殷殷想望,一向遠方凝視
底片顯影滿是你離去時的模樣
下意識的思念狂奔在暗暗黑夜,於是沸騰
的心也呼之欲出的痛
孤寂難耐,銀色月光灑在少了你的我身上
愁緒一波波海潮張口襲來
是否就任由吞沒,我已敞開雙臂等待
你卻仍佇立在海邊礁岩不發一語
遺留我在鹹鹹海裡
失 望
的珊瑚漸漸慘白了臉
初曉的黎明再來之時
靨容已是蒸發於空中的露珠,再無蹤跡
(──莫傑〈眼底下的孤愁是你遺失的初靨〉)
枝節詩人莫傑之詩,如安靜之盒,被開啟後總令人驚覺盒中有盒,枝節橫生。周勝仙也萌生了變化的心思,不願永遠浸泡於鹹溼的孤寂中。
然而,凡事須謀定後動。朱真處處提防她的逃逸和反撲,嚴加看守,脫逃不易。她需要一個機會。
【未完,待續】
幼鯨的呢喃:
起初,我想不通周勝仙為何甘心被朱真帶回家、任他擺布,而不吵鬧驚動四鄰,脫離苦海。後來想想,即使脫離苦海,重返家中,還是回到那個沒有范二郎的世界。從她醒來後強抑憤恨,只求朱真帶她去見范二郎即可明白。但這樣下去畢竟不是辦法,故事勢必有所轉折,為愛忍辱的周勝仙也須為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