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
一個平凡、酷熱的日子。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不苟言笑的男子,拿著調職令,站在臨江派出所的門口。
男子名叫江以淼,本來在總局任職,卻因為一板一眼、不知變通、冷硬的個性,屢屢跟同事、長官發生衝突。雖然工作上表現優異,最終還是被發了調職令,調到一間他從來沒聽過的派出所。
「臨江?在哪?沒聽過耶?不過應該蠻適合他的,嘻嘻嘻~」
同事們得知他的調任,都在背後暗暗嘲笑,江以淼不以為意,他認為當警察,就是做好他覺得應該做的事,至於是在總局,還是派出所,沒什麼差別。
檢查自己的服裝儀容,江以淼準備好報到,但一開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停下腳步。
一群人四散各處,有的泡茶、有的聊天、有的埋首在電腦螢幕後,還有些許民眾(或罪犯?),三兩成群,一同大聲地講評現今的政局。幾個老人家還抓著一名年輕人不放,嚷著要介紹誰誰誰的女兒給他。
如此混亂的場面,若不是有些人穿著制服,江以淼還以為這裡是什麼里民中心…
正當他進退兩難時,一名路過的老警員,頂著滿頭斑白的髮與琥珀色鏡框,發現江以淼的存在。
老警員推推眼鏡,上下打量過他後,熱情地招呼。
「喲?你是新人呀?來來來!我帶你去找所長。」
江以淼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跟在老警員身後,經過那群吵雜的人們,兩人來到梯間,步上二樓。
上樓時,老警員笑問。
「你剛來一定嚇到了吧?哪有派出所這麼吵,一群警察還沒警察的樣子?」
年輕人沒回應,老警員回頭一看,後者臉上的表情說明一切,他呵呵地笑道。
「哈哈哈!你待久一點,就會明白為什麼了,來,這就是所長室。」
老警員敲敲門,得到回應,便讓江以淼一個人進去。
坐在辦公桌後的人,又令江以淼吃驚一次,居然…是個相當年輕的女人。
『這麼年輕?我還以為能當上所長,都要有一定的年紀?』
見他呆站在門邊,女所長乾脆起身,朝他走近,臉上堆滿笑容。
「哎呀!你一定就是江以淼吧?來來,坐!真高興有年輕人加入我們這個小家庭。」
江以淼回過神來,關上門,來到女子對面坐下,她邊倒茶邊介紹。
「我是這裡的所長-劉霓,我們這個轄區呀,不大,但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得數不清,樓下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千萬不要覺得我們所太吵、太隨便,應該說我們相當落實『警民一家』這四個字!」
他不懂這所長的自信是哪來的,只能敷衍的點點頭。
「你剛來第一天,放輕鬆別太緊張,我找個經驗豐富的帶你去繞繞,喂!幫我喊老黃上來一下。」
所長一個內線,剛才帶他上來的老警員,又敲門進來。
「所長,您找我?」
「是,麻煩你帶小江去巡巡,順便了解一下附近的環境。」
「好,小江,我們走吧?」
江以淼從頭到尾都沒機會開口說話,只能在心裡不斷自問,自己什麼時候變成『小江』了?
兩人出門的時候,正是日正當中,火辣的太陽正當頭,老警員自帶一把廣告圓扇,冒著汗,邊扇邊笑道。
「我姓黃,黃志蓋,認識的都叫我老黃,你也這樣叫就好。說實話,我挺高興你來的,不然,我也沒辦法退休。」
「您要退休了嗎?」
「退呀怎麼不退,我都六十幾了,哪還有力氣追犯人呀?要交給你們年輕人才有辦法嘛~」
嘴裡聊退休,面上輕鬆自在,但一路上,黃志蓋不斷低聲提醒他,哪一處是所裡重點關注區域,哪一條路事故頻傳。
連蹲坐在便利商店門口的路人,也讓江以淼多看兩眼。
「剛才那個人,看起來好像很老實,其實是這附近很令人頭痛的人物,有好幾次性侵前科,你以後巡邏的時候,記得多注意點。」
這些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項,讓江以淼體認到,眼前的老人家,並不如他外表看來那麼簡單。
走到某個轉角,有位老奶奶正坐在家門口,瞇著眼曬太陽,黃志蓋一見到她,就熱絡地打招呼。
「欸!阮奶奶!又出來曬太陽呀?」
「是呀…黃警官,這位是?」
「這位是新來的江警官,奶奶以後要多照顧他呀!」
「奶奶好。」
「好好好,是個小帥哥呀!呵呵呵~」
「那我們先走啦!奶奶別曬太久啦!」
「好好好。」
揮別老奶奶,黃志蓋交代江以淼。
「阮奶奶一個人住,兒子女兒都在國外,幾乎沒人來看她,你有空,就多來這裡看看,她只要天氣好,都會出來坐,跟路過的人聊聊天,或者到附近散散步。」
「好。」
江以淼回頭,發現老奶奶正笑著向他微揮手,他也對她點點頭,轉身跟上黃志蓋。
整個轄區介紹完後,黃志蓋帶江以淼來到一間中藥行,陳舊的招牌上寫著『王記中藥行』。
「這間中藥行,非常重要,你以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來這裡就對了。」
「解決不了的事?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
黃志蓋笑得意味深長,先行步入中藥行,江以淼狐疑地跟進去。
一名中年婦人正在櫃台搗藥,抬頭一看見黃志蓋,便笑著說。
「黃警官,還在想你怎麼還沒來拿橄欖呢!」
「老闆娘,我怎麼會忘記呢!可別把我的賣給別人喔!」
「不會不會,都有替你留的,來,這裡。」
老闆娘從櫃台下方拿出兩包中藥橄欖,遞給黃志蓋。
「謝謝謝謝!唉!吃來吃去還是你們家的橄欖最好吃!」
「謝謝捧場呀!這位是?」
「這位是新來的江警官,小江,這是王記的老闆娘-魏欣魏小姐,對了,老闆不在呀?」
「我老公去批貨了,這幾天剛好不在。」
「好吧!那也沒辦法了,老闆娘,我們這個江警官,以後就麻煩你們多照顧啦!」
「哪裡哪裡,是彼此照顧啦!來,江警官,這我們自己做的中藥點心,試吃包送你吃吃看?」
江以淼接過那三包小紙袋,撲鼻而來的中藥香,讓他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不少,他點點頭,謝謝魏欣。
「魏敏呢?還沒放假呀?」
「她都畢業了,開始上班啦!」
「真的呀?!哇…時間過得真快。」
「是呀~~我們都老囉~~」
寒暄幾句後,黃志蓋領著江以淼離開中藥行,步行至離派出所兩個街口的巷子。
他指著夕陽下,昏暗不明的長巷,異常嚴肅地交代。
「小江,這裡,是整個轄區案件最多的地方,以後,有一點你一定要注意,天黑以後,尤其是脫掉制服後,絕對!絕對不要一個人走進去,知道嗎?」
從黃志蓋的神情,他知道這不是開玩笑。
「……知道了。」
「好!那我們回所裡吧!」
就這樣,帶著滿腹的疑問,江以淼結束了來臨江派出所的第一天。
深夜,
滿月的月光照進所長室,劉霓站在辦公桌旁,桌上擺著的,正是江以淼的個人資料。
她掐指唸訣,不一會兒,一團光影出現在她面前,她恭敬地行禮。
「娘娘…我們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