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一起,那是準備考大學的那一年,桌椅還會嘎嘎作響,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方程式和大學聯考的命運。
我們在那個沒有Wi-Fi、沒有Line的年代,用紙筆和默契連結著彼此,像一群在海浪邊築沙堡的孩子,明知道潮水會來,卻依然笑得毫無畏懼。
還記得那年秋天,我們一起翹了課,偷跑去海邊。天很藍,風很野,我們把書包丟在礁岩上,像逃亡的犯人,也像自由的詩人。晚上幾個人擠在電影院最後一排,螢幕上的光閃爍著,我記得我們都笑得很大聲,那是青春在我們胸口炸裂的聲音。
後來我們真的考上了大學,雖然在不同的城市,但信件來來回回,穿過郵局老舊的窗口,像思念穿過時光的甬道。你寄來明信片,我回寫長長的回憶。墾丁那次的旅行,我們遇到一群台大電機系的學生,當時我們笑他們書呆,沒想過,未來的我們竟全數走進了椰林大道,穿過共同教室,讀書、研究、發表論文,一個個都成了台大的博士。
我們以為人生已經寫成了詩,直到那場意外把我困在輪椅上,生活像突然折斷的紙鶴,飛不動也回不了原點。你從荷蘭飛回來,在加護病房裡握住我的手,說:「你一定可以的,我們都還在。」
我熬過來了,但命運是公平的,也是殘酷的,現在換你在病床上與時間拉扯。我想幫你,卻無能為力,連生活都難以自理,只能靠每天一點一點地復健,在碎裂的日常裡慢慢拼湊回身體的輪廓。
可是我的意志沒有被關住。
我們是58年次的孩子,活得像風暴,也像星辰。
我們年少時說過,不要當普通人,我們要活出最精彩的版本,哪怕代價是遍體鱗傷。
我們現在雖然被困住,但不代表要順從命運的擺布。
不管還能活多久,我們都要讓這一生有重量、有聲音、有故事。
總有一天,我們會笑著對世界說:
「我們活過,而且我們活得,比任何人都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