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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專車,天明就注意到來接送的車子:沒開燈、熄火狀態。
有點踉蹌地,步下遊覽車側門出口的台階。
「幹,洞拐四,是有沒有他媽這麼趕?」同班隊、跟天明家住得很近的弟兄忍不住調侃。
「怕給家人等。」他沒轉頭答話。
「幹你娘,洞拐四係怕予妻仔等啦。」另一位也住附近的弟兄跟著挖苦他。
「唉……並沒有──」
「喔喔喔──賀賀、賀,趕緊去──麥予妻仔等。咱哺菸、咱哺菸……後日再見。」
「就說沒有……」天明急著反駁。
甩手道別,弟兄隨後從口袋拿出菸盒,敲出兩支菸;一支用嘴銜住,另一支遞給身旁的弟兄。
接過菸後,另一位弟兄則拿出賴打,幫自己跟對方點燃菸頭。
有不少弟兄跟自己一樣:先搭返鄉專車回住家附近,再請親友開車來載走。
「後天見。」張天明不忘回話。
天明小跑步移動,邊拿出手機──顯示「MDM已解鎖」──邊查看Line訊息:
「已到。」
他心一揪;跨大腳步,加速跑向前。
訊息停留在畫面下方:「抱歉久等了。」遲遲不敢發送。
他扭開副駕車門 ,迎面而來是熟悉的身影:
是認識超過十年的國中同學;身穿白色襯衫、黑色短裙、黑絲襪──彷彿是剛下班、還來不及換裝的模樣。
「這位堅毅的女生竟讓奇蹟發生了。」
甫從驚嘆回神,他旋即注意到她眼角不太招搖的眼妝,以及淺淺一抹腮紅;跟入營前所見的模樣不大相同。
或許是新公司政策要求的吧?
畢竟,她前公司對櫃員妝容的規範較為寬鬆。
又或者,是趁他不在的時候,悄悄學會打扮──
還是說,在軍中,就算有女性士官帶隊操兵,也不曾看過她們化濃妝;自己對妝容的品味被摧毀殆盡……也說不定?
對方不發一語,靜靜盯著頭毛稍微長出來──像淋浴間的腳踏墊那樣──身穿便服、揹背包的天明。
正打算說點什麼;他吸飽空氣,鼓起胸膛──
沒能說上任何話。
他卸下背包,默默坐入副駕。
伸手拉出安全帶,發出「嘶唰」聲,並扣上另一側的安全扣。
她仍舊沉默,只是盯著他完成動作。
扣上安全帶後,他只是抱著背包,一言不發,凝視前擋風玻璃。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