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了好幾個月,陰毛都長得回來。」彭允文搶著回答。
「餐桌前一定得講性器官?」珮瑄翻白眼。「幹妳媽──陰毛哪是性器官?」
經過軍中洗禮,天明早就拋棄羞恥心;葷素不分、跟著彭允文開黃腔:
「沒啦──軍中都不刮。所以洗澡的時候,大家的鳥鳥都毛叢叢──」
「唉咿噁──」連尺度很大的思亞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軒軒妳看!我們家阿明學壞惹──」
「喉──阿明壞壞──」「阿明壞壞──」
姦恁娘肏膣屄──張天明差點煞不住車飆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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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壞?」
恐怕真學壞了:現在剛退伍的他,跟剛要入伍的時候,有著天壤之別。
到區公所報到時的張天明,和其他傢伙一樣:表面上,故作鎮定,內心卻忐忑不安。
「被長官幹翻?」
「學長學弟制?」
「同梯的都機掰人?」
「要不要帶防蚊噴液?電話卡?」
「天天摸魚,撐到退伍?」
「還是,天天操到翻掉?」
上遊覽車前,張天明又看了一次市政府發的防水小袋子:上頭印卡通人物一男一女;身穿可笑的迷彩服,微笑對著即將入營的役男行舉手禮。
上面一行字寫著:
「快樂入營,平安退伍。」
猜想:其他「揹市府發放的背包」的傢伙們,都木然乾瞪防水小袋上寫的「快樂入營,平安退伍──」
「快樂入營」是殺小?
他們被載到嘉義的新訓中心。
映入眼簾是營區最醒目的標語:
「加入迷彩,人生精彩。」
一車、一車役男──
有的早有覺悟先理了髮;有人賴皮賴到最後一刻:燙金髮,要多招搖有多招搖──
下車,列隊。
雖不到肅殺,也不到令人安心。
穿迷彩、戴小帽、掛一槓、兩槓、槓上加槓的……直槓、兩條槓、梅花的;無論如何,都是長官。
國立大學畢業,正在研究所進修的張天明,來到軍營,什麼也不是:跟同車的其他人一樣,僅是理平頭的死老百姓。
來這裡才知道:幾乎什麼都不用帶──反正什麼都會沒收。
(包括平時賴以為生的手機,也會養進「養『機』櫃。」)
理論上,什麼都不必穿;反正,內衣、內褲、襪子都是公發品──
除了,穿在身上的內褲,還是早上穿來的四角褲。
(「他們」總不能連內褲都給你扒掉?)
沒有誰穿得比較「蝦趴。」
張天明拿到的迷彩服,似乎,留存前一梯學長穿過的「餘香。」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豪邁──一拿到制服,不囉嗦,脫到只剩內褲,旋即換上。
他內心掙扎許久;直到,穿迷彩、戴小帽的「傢伙,」兇巴巴瞪著腕表,並怒視他──用眼神催他趕快換裝。
他才扭扭捏捏把外褲褪去。
有些人換完裝,看起來還很興奮。
也有另一群人──值得慶幸──像他一樣:一換上迷彩服,就愁眉苦臉。
此時此刻,他發誓:
「迷彩是最令人作嘔的顏色。」
三十多年前,幹一年多憲兵的父親,入營前,告誡他:
「在軍中罩子放臉點,不要當出頭鳥。」
啥米洨「鳥」──他乖得跟小白兔沒兩樣:
帶頭班長說:
「一二、一二──氣補──驟!」
他就擺手、踏步,跟著前頭最高的班頭走到「他們」要你去的任何地方;或原地踏步,直到班長喊:
「里──定!」
他才停下腳步。
「他們」要「精神答數,」就跟其他弟兄:
「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入伍第一天,番號「洞拐四」,什麼都不會的菜逼八,就只學怎麼走路。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