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我蹑手蹑腳起了床，連水壺煮沸的聲音都刻意關小。
昨晚，他說要帶我出去走走。我記得。很清楚。
所以我早早起來，煎蛋、煮咖啡，連陽光都還沒睜眼。
「媽，你幹嘛星期天還這麼早起床？又要去公司加班嗎？」大女兒背著包，邊探頭看我。
「不是啦，我只是習慣了早起。」我回以一笑。
「我才沒妳這麼勤奮，是被迫加班才早起的。」她一邊檢查背包裡的東西一邊嘆氣。
「要我幫你準備午餐嗎？」
「當然不用。我跟妹妹都上班了，妳還把我們當小學生在照顧，真拿妳沒辦法。」她笑著說。
「妳們再怎麼長大，在我心裡還是小孩啊。」我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她突然語氣一轉：「還有爸，他都60歲了，妳還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他，說什麼一定要趕回家煮晚餐給他吃。媽，現在外面什麼吃的沒有，哪需要妳特地煮？」
「那些都是垃圾食物，不能常吃，對身體不好啊。」我趕緊解釋。
「那妳呢？妳白天上班，下班又趕著回來做飯，不累嗎？」
我笑著搖頭：「還好啦。不過今天你爸說要帶我出去走走，吃頓飯。」
她一聽，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他終於要和妳約會了！」
「他也不是那麼糟啦，只是有時候比較粗心罷了。」我幫他說話。
這時，房間裡傳來宗翰的腳步聲。
「早餐好了嗎？」他揉著眼睛走出來。
「快好了，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不行啊，我今天有約會。」他神情一臉正經。
「對喔，我怎麼會忘了。」我笑著回應。
「怎麼可以忘？晚一點出發會貴一倍耶。」
「什麼會貴一倍？」
「妳當然不知道，妳又沒去過。」他語氣裡多了一點不耐。
我沒再問，只趕緊把早餐端上桌。他一邊吃荷包蛋，一邊滑手機，表情隨著螢幕不停變化，有時皺眉，有時微笑。我默默洗著碗盤，心裡還在想著該穿哪件衣服出去。
等我走進房間，他已換好他最喜歡的灰色休閒襯衫和長褲，睡衣褲則被丟在床邊。他站在衣櫃前撥動衣架，開口問：「我那件防UV的外套呢？」
「還在洗衣機裡，昨晚沒洗。」
「為什麼不洗？」他皺起眉。
「我昨晚加班回來後煮完晚餐都快十點了，再洗衣服會吵到鄰居。」
「那妳現在去拿出來給我。」
「你要穿沒洗的外套，就這樣跟我去郊遊？」
他皺起眉頭看著我：「誰說我要跟妳郊遊了？」
我一愣：「上禮拜你說要帶我出去走走啊。」
「你聽錯了吧？我早就約好同事要去池塘釣魚，越早越便宜。」
「我沒有聽錯。」
他沒有理會，只是拿起還濕著的防UV夾克和防水背包，匆匆朝大門走去。
我跟在他後頭，忍不住問：「那我的郊遊呢？」
「隨妳去哪裡玩吧，反正今晚不用煮飯，妳不是賺到自由了嗎？」他頭也不回。
門應聲闔上，聲音在空氣裡迴盪一會兒，才沉入靜寂。
我站在餐桌前，看著那盤荷包蛋。蛋黃已經破了，油邊泛冷。
我以為今天是郊遊，他卻說從來沒說過。
原來，有些約定，只存在我心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