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林亦然還在房間發呆。
手機再度震動，是喬安行。
訊息只有一行字——「我可能要先回家一趟，別看網路。」
林亦然看著那句話，心裡一瞬發寒。
他想了不到三秒，還是打開了微博。
那條熱搜標籤正鮮紅地掛在第一：
「廚藝圈風流男？喬安行被爆多段戀情」
他點進去，照片鋪天蓋地。
有的是喬安行早年在國外打工時和不同男人的合影；有的被配上「情史混亂」「短暫交往即分手」的標題。
更過分的是，有幾張模糊的舊照片被寫成「疑似地下情，與林亦然交往前仍與多位對象糾纏」。
評論一瞬間爆炸。
「果然不簡單。」
「林亦然就算清白，也被他帶壞了。」
「笑死，療癒系插畫家找了個風流廚師。」
林亦然盯著螢幕，胸口慢慢收緊。
理智告訴他，這種拼湊沒證據的八卦不算什麼。
可當那些帶著惡意的揣測湧來時，還是像一根根細針扎進心裡。
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風波。
傍晚，門被敲響。
他以為是快遞，打開門，卻看見喬安行站在門外，眉骨陰影沉沉，神情比平時少了幾分從容。
「……回來了？」林亦然聲音乾啞。
喬安行沒回答，只跨進門，把門輕輕帶上。
「對不起。」他語調壓得極低。
「什麼？」
「那些照片，是我以前亂七八糟的時候拍的。」喬安行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卻帶著一種疲憊的脆弱，「大概三四年前，我剛創業，生活一團糟，感情也一團糟……」
林亦然抿著唇，沒打斷。
「我跟幾個人談過短暫的戀愛。」喬安行垂下眼，「有的人，我以為是認真的，最後才發現只是填空，後來也沒跟任何人有什麼糾纏……只是他們把照片拼起來，想讓我們看起來很骯髒。」
他沒看林亦然，像是怕看見什麼失望。
「如果你不想被捲進這些，我可以發聲明。」喬安行聲音壓得很輕，「也可以……先分開住一陣。」
林亦然怔住，喉頭發緊。
「你想清楚。」喬安行抬眼看他，眸色暗下來，「跟我在一起，可能不會有什麼乾淨的樣子。」
空氣靜了很久。
「……喬安行。」林亦然終於開口，聲音有一絲顫，「你覺得我在怕這些？」
「……」
「我怕的不是你有沒有過去。」林亦然垂下眼，指尖慢慢收緊，「我怕的是……有一天，你會覺得我太累，太麻煩，撐不下去，先放手。」
喬安行瞳孔輕輕收縮。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林亦然，力氣大得幾乎要把他揉進胸腔。
「不會。」喬安行嗓音啞到顫抖，「我不會放手。」
林亦然抬起手，緩慢回抱住他。
那一瞬，他忽然明白，比起外界所有風波，最讓他恐懼的，其實是失去這份堅定。
「如果你要解釋，就去解釋。」林亦然閉著眼，聲音很輕，「但你別再說什麼分開住。」
「……」
「我寧願被所有人罵，也不想自己一個人躲起來。」
喬安行用力收緊手臂，額頭抵在他肩上，過了很久，才低聲：「好。」
夜裡，兩人坐在沙發上，手機亮著。
林亦然終於開口：「你要不要對外說清楚？」
「要。」喬安行語氣很平靜，「那些照片的確是真的，我不想否認，但我會說清楚，是幾年前的事，和現在沒有關係。」
「……」
「如果還有人要攻擊，就攻擊我一個人。」
林亦然轉過頭，看見他眼底那種近乎頑固的固執，心口慢慢鬆開一點。
或許，他們誰都不完美。
但至少，此刻他能確定：這個人，不會先放手。
◇
翌日清晨，喬安行起得很早。
林亦然一睜眼，就看見他坐在餐桌旁，電腦開著，手指緩慢敲鍵盤。
白色文件上，幾行字黑得刺眼。
他怔怔盯了好幾秒，才輕聲開口：「……你在寫什麼？」
喬安行頭也沒抬，只語氣平淡地說：「聲明。」
「你要發聲明？」
「嗯。」
「你不用——」這麼正式……。
「我要。」
喬安行終於抬頭，眼神清亮而篤定，沒有一絲閃避。
「你可以選擇沉默，我不行。」他語調極輕，卻透著一種決絕，「如果我不把話說清楚，他們就會一直把我們踩在腳下。」
「……」
「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風波，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林亦然呼吸一窒，喉頭緊得快說不出話。
他明白，這不只是一次「澄清」。
這是公開站在自己身邊。
一小時後，喬安行按下了發佈。
他有用到的社群軟體被一行置頂文字洗頻——
「喬安行」
很多傳言在傳。
是的，我談過幾段短暫的感情，在很久以前。
我沒有任何要否認的部分，也不覺得那是恥辱。
但和林亦然的關係，是我最認真也最珍惜的事。
不是誰插足誰，也不是什麼「不乾淨」。
如果這會讓一些人失望，那是我的責任。
我會負責，也不會後悔。
短短幾行字，沒有過度解釋，也沒有試圖討好誰。
下面很快刷出幾百條評論。
有人罵他炒作、有人說他自甘墮落，也有人冷嘲熱諷。
可林亦然看著那篇聲明，心臟還是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把，酸得發疼。
那天下午，喬安行沒去店裡。
他回了家，脫下外套，走到沙發旁，低頭看著林亦然。
「如果你覺得這樣太高調——」
「……你坐下來。」林亦然輕聲說。
喬安行愣了愣，在他身邊坐下。
林亦然抬眼，盯著他半晌，慢慢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上他掌心。
「我沒想過，你會直接站出來。」
「那你以為我會怎麼做？」
「……以為你會勸我低調。」
喬安行看著他，眼底浮起一點疲憊的笑意，低啞開口：「你以為錯了，而且也說了要對外講清楚，不是嗎？」
「……嗯。」
「我以前什麼都不在意，也沒想過要為誰負責。」他慢慢把林亦然的手握緊，聲音有一絲顫，「可如果連這種時候都退，跟以前的我有什麼兩樣？」
林亦然看著他，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緩慢地、用力地裂開。
有一種深到骨頭裡的委屈，忽然湧了上來。
他低下頭，額角抵在喬安行肩上，聲音低得像嘆息：「……我以為這種事只能我自己扛。」
「別自己一個人扛。」喬安行低聲，「你也要讓我一起撐。」
那句話輕而準地擊中他心口最軟的地方。
林亦然閉著眼，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當晚，兩人靠在沙發上，沒開燈。
電視靜音播放著新聞，標題還在滾動：
「情史爭議」、「同志情侶」……
字眼一個比一個鋒利。
林亦然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喬安行。」
「嗯？」
「如果有一天，你也覺得很累……想離開我，我不怪你。」
喬安行怔了怔，沉默了很久，才把頭偏過來，額頭貼住他側臉。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走，也只會是你先不愛了。」喬安行的聲音低啞卻篤定，「我不會先放手。」
「……」
「你不信，就試試看。」
林亦然喉頭發緊，沒再回答，只把臉埋進他頸側。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也許外面所有的聲音，都沒有那麼可怕。
只要這個人還在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