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在吹,吹得界東市的街燈晃了晃,像誰輕輕碰了一下時間的開關。
她沒有追問「我會逃」這句話,而我也知道,那已經是我現在能給的全部誠實。她不逼我,我卻更難原諒自己。
隔天,我比平常提早出門,甚至早到了她教室。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窗外的光照在她的背影上,像把整個人都柔化了。她翻著筆記本,沒有注意到我。我看見那句「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不會逃走?」已經被劃掉了。那行筆跡,像一個遺憾自己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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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她回過頭,眼裡沒有責怪,只有安靜。
「昨晚的事……我想再說一次。」我說。
她不說話,我就繼續說。
「我不是不喜歡妳。我只是,怕這段關係會變成一場傷人的冒險。」
她看著我,好像在等我說出更多。
「那我們不要開始。」她忽然開口。
我心裡一震,但她接著說:「我們就慢慢走吧。」
「慢慢走?」我一時沒懂。
她點點頭,「不需要承諾,也不需要答案。只要你還在,我就會往你那邊走。」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原來她早就明白我所有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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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我們的互動像多了一層默契。她還是會在午餐時間假裝搶不贏我豆漿,我也還是每天多帶一份便當給她。只是眼神裡的東西,變了。多了溫度,也多了責任。
有時我會想,如果這就是「在一起」,那我們是不是早就走進彼此心裡了?
學校開始為期末考做準備,氣氛比平常還要壓抑。學長姐的畢業典禮也悄悄排上了日程,學校的布告欄貼滿了告別與紀念的標語。
「我們還會一直這樣嗎?」她有天問我。
我裝傻,「哪樣?」
「不說破,也不否認。」她有點不滿,但語氣卻很輕。
我笑了,站在夕陽下回她:「會吧,除非妳問我一個我不得不回答的問題。」
她說:「那你小心點,搞不好明天我就問。」
我沒說出口的是,我早就在準備了。只是那一句話,等她願意,也等我足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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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回到家後,我一直在想她說的那句『我們就慢慢走吧』。像是一盞燈,照亮了我心底那塊最暗的地方。她給了我一條退路,也給了我一個方向。那種被理解的感覺,讓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孤單。
我試著回想我們第一次講話的場景,那是在圖書館。她問我借立可白,語氣怯生生的,我甚至記得她那天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袖口還有一點沒擦乾的原子筆墨跡。那些細節在記憶裡一閃而過,卻像刀子刻過一樣深刻。
她讓我開始相信,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轟轟烈烈,有時候只是靜靜坐在你旁邊,看你寫作業,等你開口,那就是世界上最安穩的陪伴。
星期五的早晨,我帶了兩瓶豆漿來學校。她一看到就笑了,說我是不是預備她搶輸一瓶才會心甘情願地接受。那種笑,讓我覺得一週的疲憊都值得。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是不是會把這樣的平靜也破壞掉?會不會因為太在意對方的情緒,而把彼此逼得喘不過氣?
可我又不想錯過她。我希望這條慢慢走的路,不是通往無聲無息的結束,而是我們一起找到節奏的開始。
或許有一天,我會牽起她的手,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大聲說出那句話。不是怕,而是終於準備好了。到那時,我想我會告訴她——我曾經也想逃,但我更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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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沒有距離,
只差一句話。
可有時候,那一句話,
比距離還遙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