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那扇門的時候只見得著背影,垂肩的長髮隨著步伐搖擺晃動。連側過半邊的臉都沒有。他不記得她身上穿的是什麼了,只記得某種橘紅的色塊,對比著快及腰的黑髮。
遠行,如字面所意,一場遙遠的出行。
而眼前之人毫無半點遲疑的離去、堅決的步伐又是怎麼一回事?他曾想過,就算他們之中會有人離開(應該是他)也將難分難捨,可能不至於如膠似漆,但肯定也是若即若離似的。一塊黏上牆的漆剝離不至於容易吧?可女人連句話都不再多說,隨著門侷限的視野,離開在任何肉眼所及的範圍。原來這場愛也不過如此嘛。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她確實愛的比較多,但他可也不完全是沒有的。就像風中乘著的那隻蝴蝶,她的愛是託付一切的大風,他好歹也是其中的蝴蝶。不過,先都不論這些了,遠行,是遠行去哪呢?他還來不及想像,也因為沒有料想到而無法設先預想。但畢竟遠行嘛,遠行肯定也是有回程的。那要去哪?去多遠?去做什麼?為什麼去?他想估計她也不知道,她總是那種隨意又心血來潮的人。不過他也不打算追上去了,一個心意已決的女人沒什麼再回頭的可能。
愛嗎?都還愛吧?可想繼續下去嗎?也都不想吧?但希望離開嗎?也不是很肯定吧?於是他把這次遠行當作一場自我的尋找和詮釋。為什麼這麼說呢?而他又憑什麼替她下這樣的註解呢?他們可不是那種膚淺的關係,應該說曾經。他們度過的夜晚基本上什麼都有,有生命的徬徨,有生為人的慾望,有孩童的純真。看起來就是讓人稱羨的一段關係。可就是吧,越容易的東西越顯得困難,或不具備意義。而他也是這樣想的。
愛至始至終有容易尋獲嗎?
答案是否,至少他的經驗是否。那麼唯一可知的,就是他不愛她了。至少不是真愛。如果真愛難尋,那彷彿就在腳邊的一塊樸素但也可愛的石頭肯定也不是了。於是他放她去遠行,但他又是多麼篤信她是會回來的。回來總是比較容易。
生命不就是如此嗎?永遠都在權衡難易和慾望的重量,而站穩這個平衡的才是最後的答案,或真象。他聽見了門輕輕帶上的聲音,卻不絲毫影響他閱讀手裡布考斯基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