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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細細地下著，天色灰濛濛的。律所外頭的騎樓邊，語柔撐著傘，家偉則簡單將西裝外套蓋在公事包上避雨。
「附近有家麵攤，還不錯，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家偉側過頭問她，語氣輕鬆。
語柔想了想，點頭：「好啊。」她沒說，其實她中午沒吃什麼，現在正餓得剛剛好。
兩人走過幾條巷弄，地面積著雨水，踩過的腳步在水窪中激起細小漣漪。麵攤位在一間機車行旁的小巷口，有幾張塑膠桌椅擺在遮雨棚下，炊煙和熱湯的香氣混著潮濕的空氣撲鼻而來，特別誘人。
他們點了兩碗陽春麵、一盤燙青菜和幾樣小菜。家偉接過老闆遞來的餐具，把一雙乾淨的筷子推到語柔面前。
「剛剛那位婦女，妳很會陪伴她耶。」家偉開口。
「因為……我懂那種害怕的感覺。」語柔低頭攪著麵湯，小聲說。
他沒有追問，只是點點頭。片刻後，他忽然問：「妳知道我大學後來有雙主修社工嗎？」
她愣了一下，抬頭看他：「真的嗎？」
「嗯，原本只念法律，後來大三決定加修社工系。考完律師後我也去考了社工師，覺得……很多事情不能只從法條看。」
她驚訝得忘了咀嚼，麵條滑到嘴邊就停住了。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你……考到社工師資格了？」
「運氣好。」他笑了笑。
她眼中閃過一絲敬佩，心裡有點亂，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難怪你今天那樣和她說話，完全不像只是照本宣科的律師……」
「因為，我知道她需要的不只是程序。」他頓了頓，看著她，「而妳在她旁邊，讓我學到更多。」
她紅著臉低下頭，端起湯匙，一口喝進嘴裡，說：「湯好燙喔。」
他看著她笑了，沒說什麼，只是在雨聲中靜靜吃著麵。
一陣小小的曖昧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妳當初怎麼會想選擇社工？」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道。
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原本想唸法律的，高中的時候，曾經覺得自己要是有能力保護別人，就不會像我媽媽那樣……但後來發現，我可能不太適合走那麼強勢的路。我比較喜歡傾聽、陪伴。」
他愣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她總是那麼理性、那麼溫柔，卻在這一刻，透露了一絲幾乎聽不見的脆弱。
兩人靜靜地吃著麵，雨聲淅瀝，卻掩蓋不住巷弄間的溫暖。
巷弄的昏黃燈光，把兩人照得暖暖的，像是各自的人生慢慢交錯，又不著痕跡地靠近了一點。
——
回到事務所時，雨還細細地下著。巷口的招牌燈閃著微弱的光，映在水窪裡，搖搖晃晃。語柔的襯衫和裙子早就濕透了，腳步有些沉，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整個人縮了一下。
家偉一見狀，眉頭輕輕一皺，沒說什麼，只轉身走進茶水間，片刻後遞來一條乾毛巾和一杯溫水。
「擦擦頭髮，等等穿一下我的外套，不然很容易著涼。」家偉將自己外套放在語柔旁邊的椅子上，語氣低柔而自然。
她接過毛巾，嗓音已有些微微沙啞：「好像……有點冷。」
話剛說完，又是一聲壓不住的咳嗽。
家偉一邊將事務所的小暖風機拉到語柔旁邊，一邊說：「怎麼不早點說？妳身體本來就不太能淋雨吧？」
她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沒覺得怎樣，是後來風一吹……」
「下次別勉強，妳不是那種硬撐就能撐過去的體質。」
他語氣不重，卻很堅定，不像是說教，更像一種關心早已根植心底。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的背影，手裡握著那杯微燙的水，暖意從掌心一點一點傳進胸口。
案主的個案紀錄已經整理好，還差最後一份聲請狀要確認細節。她轉移話題，「你剛剛跟她說的那段保護令程序，解釋得真清楚，語氣也很穩……很多律師都直接念法條，像在上課。」
他笑了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法律條文，他們需要的是知道，自己怎麼走得下去。」
她抬起頭，眼裡浮出一點閃光。這句話，不只是專業，是懂，是站在現場的人才說得出來的話。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整理著資料，偶爾交換幾句對案主的擔心與推測，像是久違的老搭檔。外頭的雨聲變得像背景音樂，事務所裡的燈光柔和，時間流動得慢而溫柔。
當他們將最後一份聲請狀封好，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動作慢了一拍，「今天……很充實，也很不真實。」
「希望這只是我們未來多場合作裡的第一場。」他輕聲說。
她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微笑，「希望下次沒有下雨。」
「我倒不介意，有雨的夜晚，好像能讓一些話比較容易說出口。」
她看著他，眼神沒閃避，卻也沒多說什麼。
燈光裡，他們的影子落在牆上，靠得不遠不近，像是正在悄悄靠近的兩顆心。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