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是個複雜的領域，但有時候，機會實在太誘人了，讓人不得不仔細研究。今天，我就要深入探討一個這樣的案例。它並不光鮮亮麗，在台灣用它來支付並不普及，但在在美國品牌結帳體驗滲透率已突破60%。我說的就是 PayPal。
在美國年輕族群說它過時了、沒人再用，但其實 Venmo 也是 PayPal 的一部分。如果你使用 Venmo，本質上就是在用 PayPal。是的，PayPal 正在積極地轉變其業務。
新任執行長 Alex Chriss 已經制定了明確的策略轉變，這有可能讓 PayPal 擺脫「價值陷阱」的標籤嗎？
第一支付應用程式
PayPal 的早期故事讀起來就像是矽谷傳奇。它最初是一家名為 Confinity 的公司，由 Peter Thiel 和 Max Levchin 創立。隨後，另一家公司 X.com 也加入了戰局。光聽這個名字，你可能已經猜到創辦人是誰了，沒錯，就是 Elon Musk。這兩家公司都立志要徹底改變支付運作的方式。事實上，Thiel 甚至夢想創造一種全新的貨幣。
他雖然沒有達到那個目標，但可以肯定地說，他們永遠改變了數位支付的運作方式。這兩家公司不僅共享願景，也擁有相同的客戶群，這對生意來說很不利。在經歷了一些董事會的戲劇性事件後（包括 Musk 提出合併，但想保留 92% 的股權），兩家公司最終於 2000 年以 50/50 的條件合併。
PayPal 誕生了，並立即獲得成功。在兩年內，它成為 eBay 上的預設支付選項。eBay 以前是很重要的。現在很難想像，但曾經有一段時間，亞馬遜還沒有主導電子商務市場。
由於 eBay 和 PayPal 的未來似乎緊密相連，eBay 於 2002 年 2 月，也就是 PayPal 公開上市僅七個月後，決定以 15 億美元收購該公司並將其私有化。
這標誌著 PayPal 的一個新篇章。所謂的「PayPal 幫」離開了公司。Peter Thiel 繼續創立了 Palantir，並成為Facebook (現在的Meta)的第一個外部投資者。Musk 則開始了他的特斯拉，以及後來的 SpaceX 和 X 的事業。許多其他早期員工也變得非常成功。例如，Reid Hoffman 創立了 LinkedIn，而 Max Levchin 則創立了 Affirm。
對 PayPal 來說，問題在於這些傑出人才的離去，再加上 eBay 的所有權，大大減緩了其創新的動力。eBay 不需要 PayPal 做太多，只要方便他們的拍賣即可。然而，對於 PayPal 來說，這意味著停滯不前。這就是為什麼在 2015 年，活躍投資者 Carl Icahn 終於如願以償，PayPal 被分拆出來。Dan Schulman 成為新任執行長，PayPal 也展開了2020年一段非常成功的旅程。
2020年的繁榮與蕭條
就像大多數成功的旅程一樣，PayPal 最終還是碰壁了。投資者都喜歡那些「科技七巨頭」或 Visa 和 Mastercard 等公司數十年來穩步成長的故事，但老實說那不是常態。有一段時間，PayPal 看起來可能也會是其中之一。但隨後它和 2010 年代末到 2020 年代初其他所有高成長的科技股一樣，崩盤了。在封鎖期間，每個人都試圖透過滑手機、逛社群媒體或線上購物來打發無聊。
紓困金可能也火上加油，一方面推動了電子商務，另一方面也推動了股市投資。這對 PayPal 來說是完美的局面：用戶、支付總額和營收都激增。但當世界再次開放時，這一切都逆轉了。PayPal可以永遠以 20% 以上的速度成長的想法開始破滅。回頭看，這似乎顯而易見。儘管許多投資者知道市場不可能無限期地上漲，但當時也有一種越來越強的信念，認為消費者的行為可能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看看 Nike 就知道了。他們全力投入數位DTC，押注人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回到實體批發通路。當時也有類似的觀點，認為在疫情之後，現金的使用會永久性地崩潰。但當這些趨勢逆轉時，宏觀順風變成了逆風，加上當時的估值仍然居高不下，泡沫破裂了。這就是 PayPal 和該領域許多其他公司一樣，最終陷入自由落體的原因。
但這不只是宏觀經濟的問題。PayPal 的管理層也犯下了一系列嚴重的錯誤。那麼，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更重要的是：情況改變了嗎？
在我討論轉機之前，讓我們回顧一下事情是從哪裡開始崩盤的。
前 PayPal 執行長 Dan Schulman 對公司有一個宏大的願景。他想把它變成一個類似於中國微信或支付寶的「超級應用程式」。為此，PayPal 引入了儲蓄帳戶、加密貨幣交易、購物優惠、帳單支付，甚至訊息傳送等功能——所有這些都捆綁在一個應用程式中。
超級應用程式在中國蓬勃發展，但在西方卻未能流行起來，這背後有很多原因，而 PayPal 再次證明了這一點。這個計畫徹底失敗了。它非但沒有提高用戶參與度，反而讓用戶感到困惑。PayPal 不僅沒有專注於自己擅長的領域，反而將資源分散到那些它無法競爭的功能上，尤其是在面對那些更專注、更專業的競爭對手時。
另一個失誤是過度激進地推動用戶數量的成長。作為超級應用程式願景的一部分，Dan Schulman 設定了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在 2025 年前達到 7.5 億用戶。現在已經是 2025 年了，而到2024 年 PayPal 的用戶數停留在約 4.3 億。Schulman 不再是執行長，幾乎整個管理團隊都換了。在新任執行長 Alex Chriss 之下，只剩下一個高階主管。
新任執行長帶來新希望？
Alex Chriss 是 PayPal 現任的執行長。他於 2023 年底加入公司，帶來了在 Intuit 多年的工作經驗，在那裡他與中小型企業有過密切合作。
可以說，他似乎正是 PayPal 所需要的那種領導者。Chriss 重新將公司重心放在創新上，並加倍發揮 PayPal 的核心優勢。當他接手時，PayPal 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鬆散的收購組合，而不是一個有凝聚力的平台。事實上，它的一些業務單位甚至彼此競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 PayPal 和 Venmo 之間不能互相轉帳。呵。
所有這些收購確實有助於推動營收成長，但很少一部分能轉化為利潤。Chriss 形容這些為「空洞的熱量」（empty calories）。其中很大一部分「熱量」來自 B2B 業務，特別是 Braintree，它為 Uber 和 Adobe 等大型企業提供支付服務。但在支付領域，通常情況是，面向商家的利潤率遠低於面向消費者的利潤率，這主要是因為大客戶擁有更大的議價能力。
近年來，Braintree 一直是 PayPal 支付總額成長的主要驅動力。2024 年，它處理了約 5,750 億美元的交易，約佔 PayPal 總交易量的三分之一。但這部分交易的費用卻微乎其微，只有約 25 個基點。這就是為什麼 Alex Chriss 決定縮減這部分業務，並砍掉那些利潤率最低的合約。這個策略轉變也是 PayPal 近幾個季度營收成長放緩的主要原因。
PayPal 業務中那些高利潤的部分開始顯現出再次加速的跡象。包括 PayPal 和 Venmo 在內的點對點支付（peer-to-peer payments，P2P）成長了 8%，其中 Venmo 單獨成長了 10%。而國外常見的 PayPal 按鈕所代表的品牌結帳業務，也繼續以中個位數的速度成長。不過，有一項新的功能可能會給它帶來助力：Fastlane，一個類似於 Stripe 的 Link 的訪客結帳解決方案。
Fastlane 可以儲存並預先填寫你的所有資訊，讓你省去在訪客結帳頁面填寫一長串資料的時間。這不是什麼創新，它只是一個簡單、便利的工具。由於訪客結帳市場估計超過 1 兆美元， Fastlane 應該有足夠的成長空間。
註：PayPal 按鈕是嵌入在網站中，方便客戶使用PayPal 進行付款的按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