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過將近50天的歐洲自助旅行,我回到了台灣,回到蘆洲的老家。回到家人們的身邊,我又回到了隱藏真實自我的雙面生活。
在收到尚皮耶(Jean-Pierre)從巴黎的丹妮爾·卡薩諾瓦街(Rue Danielle Casanova)寄來的第一封信之前,我已經準備好要放下這段短暫的異國戀情。
回到台灣的第一個星期,調整時差的前二天,我先將這趟旅行期間所拍攝的10捲底片拿去沖洗。接著,打電話聯絡我的二個旅伴小志與阿梅,我們三人約好要一起看旅行的照片。我們約在阿梅就讀的研究所附近的租屋處,因為小志在此趟拍攝使用的是正片(positive film),改天再用幻燈機播放來看,這天主要是來看阿梅和我拍的照片,各自打勾哪幾張照片要加洗。阿梅說,期待早點看到小志在荷比盧(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的照片,我又想到自己在巴黎的「見色忘友」,心裡頓時湧現了深深的罪惡感。回到台灣的第二個星期,我約了Terry見面,誠心跟他道歉,因為自己沒有遵守在旅行前與他的約定,我曾經答應他在回國後正式開始交往。二個星期前,我續留在巴黎的時候,已經寫信跟他解釋自己與尚皮耶的戀情。年紀比我小幾歲的Terry,表現得很成熟,非但沒有過多責怪我,反而是擔心我與尚皮耶接下來怎麼辦?毫無頭緒的我一時也答不出話。
除了Terry,在接到圈內朋友電話的熱情邀約後,我參加了半生不熟的朋友聚會。吃飯、唱KTV、再到同志酒吧(gay bar)喝酒。在歐洲自助旅行之前,因為準備公職考試,我已經有幾個月未參加這種聯誼性質的聚會,每次的聚會都會出現一些新臉孔,當然也有人默默消失、退出、或重新加入。逢場作戲的曖昧,享受有人追求的虛榮感,這就是我出國旅行前一再重複的週末夜晚。
不同的是,經歷過了在巴黎與尚皮耶二人三狗的同居生活,現在的我加倍感受到酒醒後的空虛。內心空虛又如何,我告訴自己,現實生活還是要繼續。就在此時,我收到了尚皮耶從巴黎寄來的第一封信。
回到台灣的第三個星期,我報考的公職考試放榜,如自己所預期,我距離錄取分數還有一小段差距而落榜。錯失了穩定的公職工作,我的媽媽和哥哥姊姊們都覺得可惜,我的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已經有更想要去的地方。自從收到尚皮耶的來信,一遍遍讀著他在信裡的字字句句,我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就像是從遠方傳來的聲聲呼喚,愛的呼喚。
我的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想要再次回到巴黎與尚皮耶一起生活的念頭。眼前的難題是要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想辦法說服我的家人們。在我的家人面前,我一直是個乖乖牌,扮演著品學兼優的模範生,甚至沒有過青春期的叛逆。憑藉著家人們對我從小到大累積的信任感,我鼓起勇氣跟家人們提出一個想法:我想在下個階段的工作開始之前,去巴黎「學法語」。這並不全然是編織的謊言,我真的計畫要到巴黎的語言學校報名學習法語的課程。學會了法語,我才能夠真正進入尚皮耶的生活。
回到台灣的第四個星期,透過位在台北市敦化南路的自助旅行協會,我辦理了簽證也買好了機票。這次買的是馬來西亞航空公司的來回機票,二萬多元的票價很便宜,缺點是要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Kuala Lumpur)轉機,預估停留大約8個小時。算一算我這趟將可待在巴黎二個月左右,明年的農曆春節前再返回台灣。
出發的前二天,我抽空搭公車到阿梅的租屋處,聊聊她讀研究所的心得,聊聊我即將遠行的心情。先前在電話中,阿梅已經得知我要去巴黎找尚皮耶,還有我要學法語的計畫,她送給我一個貼心且實用的禮物,一本厚厚的法英/英法字典,Harrap's法語字典。另外,我也打電話給Terry,他聽到我將要去巴黎的決定,既為我開心且又是擔心。Terry並不是唯一為我擔心的人,當然還有我的家人們。
直到臨行前,家人們輪流來問我,不能在台北學法語嗎?我一定要去巴黎嗎?特別是我的媽媽,我知道她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我的請求。我知道自己真的很不孝,我終究沒有做到《論語》的教誨:「父母在,不遠遊。」此時的我,只能夠盡力做到「遊必有方」。得到了尚皮耶的同意後,我將那張印著他在巴黎住處的地址與電話的名片放在蘆洲老家的書桌上的顯眼位置,並且跟家人們保證我會定時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揹起了曾經跟著我在歐洲自助旅行50天的淺藍色大背包,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再次告別了在蘆洲老家的家人們,這一別將是二個月。我努力表現出了自信開朗的樣子,撐起笑容跟我媽媽和大姊揮手道別,假裝沒有看到她們眼裡的疑惑與擔憂。此時的我,自私地選擇了愛情的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巴黎的尚皮耶正在等著我,未知的二個月在等著我,在那之前,我來到了馬來西亞的吉隆坡(Kuala Lump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