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體能訓練不斷輪轉,刺耳的命令聲此起彼落,像一首無限迴圈的進行曲。
今日的最終挑戰即將展開:模擬傷員撤離。
這是英陸軍訓練中的標準課程。新兵們以四人一組集合,任務是在崎嶇的地形和模擬障礙中,抬著擔架完成整個路線。班長站在場地的起點,身形厚實如磐石,目光像刀般掃過每一名新兵。
「這無關你的個人表現,」他吼道,聲音像雷鳴般震耳欲聾。「這是團隊的表現。你們所抬的,是一條命。你們同儕的命。放下它,就算失敗。明白了嗎?」
「明白,班長!」新兵們齊聲回答,儘管其中一些聲音明顯顫抖。
克里斯緹娜的隊伍由柯林、葛仔和哈瑞斯組成,他們站到擔架旁,臉上寫滿了疲憊或堅定。擔架上綁著假人,那重量模擬了一個整套全副武裝的士兵,沉甸甸地提醒著這場任務有多艱鉅。
「好了,」柯林不做二想,直接指揮起眾人,「哈瑞斯,你在左前方。葛仔,右前方。公主和我抬後面。」
聽到公主這綽號,克里斯緹娜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只是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握住擔架的把手,感到微微顫抖。
「一、二、三──起來!」柯林下令,隊伍一齊用力將擔架抬離地面。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沉沉重量,瞬間壓落在克里斯緹娜的肩膀和手臂上。她倒抽一口氣,重新調整自己的姿勢,一面撐住,一面將重量重新分配到全身所有的部分。
她開始隨著隊伍邁出了第一步、再一步.... 一步都比一步還要吃力。
這條路並不仁慈。崎嶇的地形在他們的靴底下搖晃,擔架每一次失衡都像是一場小型災難。每個人都咬著牙支撐,肩膀緊繃得像拉滿的弦,汗珠沿著額角滑落。
葛仔走到一半,一腳踩進泥坑,險些失去平衡,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穩住!」柯林厲聲喝道,聲音裡夾著一絲壓力。「我們不能讓這東西掉下去。」
「說得可真容易!」葛仔咕噥著,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臉。他的雙手緊握擔架的把手,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顯得突兀。
他們迎來了第一個障礙:一個滿是泥濘的低坡。
「把重心往前移,」哈瑞斯低聲指導,語氣雖然吃力,卻依舊鎮定。隊伍將重心向前傾,每個靴底都在泥地上笨拙的滑行,掙扎著尋找支撐點。
克里斯緹娜的肌肉開始燃燒,她的呼吸急促得像刀割,但她強迫自己,必須跟上隊伍的每一個步伐。
坡道爬到一半時,葛仔一個踉蹌,擔架險些翻倒。
「我來!」克里斯緹娜喊道,調整自己姿勢,接過了更多的重量。她雙腿因更多的負荷而顫抖,但她不發一語,也沒有退縮。
「妳確定嗎,公主?」柯林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問道,儘管他的手也略微調整了位置。
「別廢話了,繼續走!」她感到全身力量都被推到極限,聲音微微顫抖,但意志堅定。
他們終於翻過了那段斜坡,繼續穿越一片滿佈不規則碎石的地形。擔架的重量從未減輕,像一種無聲的懲罰,不斷挑戰著他們的極限。遠處,班長的聲音依舊響亮,對另一組掙扎的新兵吼著指令。
當他們終於踏在最後一段路上時,克里斯緹娜的雙臂已麻木成鉛條,雙腿每踏出一步,都無聲的大喊著要她立刻放棄、趕快允許自己跪倒在地。
擔架隨著每一步越來越沉重,但終點線已然在望。
「快到了,」柯林的聲音已經嘶吼的沙啞,但依舊燃燒著鐵打的堅決。「撐住!」
最後的五十公尺前,在柯林一聲吆喝下,大家都使出了最後殘存的力量,一鼓作氣衝過終點線,才將擔架放回地面。
克里斯緹娜跪倒在地,胸口劇烈起伏,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葛仔癱坐在一旁,雙手撐著膝蓋,像個窒息已久終於又得空氣的人般,大口大口的喘息。哈瑞斯則靠著一根柱子,滿臉通紅,氣喘如牛。
班長大步走過來,靴子踩在碎石上的聲音清晰有力。他掃了一眼隊伍,表情如往一樣的難以捉摸。
「還不錯,」他咕噥了一聲,「但還不夠好。明天要更好。」
新兵們逐漸散開時,柯林低聲了幾句,大抵是「明天還要再扛這個拖油瓶嗎」之類的閒言閒語。
克里斯緹娜還沒來得及回嘴,哈瑞斯手肘已經輕輕朝柯林頂了一下,罕見的做出了抗議。
葛仔在原地停留了一瞬,目光掠過克里斯緹娜,正巧看到她抹掉臉上的汗水。他的神情微微變化,似乎在思索著。但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
克里斯緹娜在地上坐了片刻,任由這一陣幾乎令人癱瘓的疲憊,在她全身蔓延,然後慢慢退去。
直到她終於能夠把自己撐起,她才又再次站了起來。
這一天結束了。但明天依舊會有新的挑戰。
虎視眈眈地等著,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