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一次潛入
沈奕凡第一次發現自己能「鑽進別人腦袋」，是在大二下學期的期末考。
那段時間，他迷上了冥想。起初只是為了改善失眠，但很快發現，長時間的靜坐讓他能進入一種極度專注的狀態，彷彿與周圍隔離。
期末考那天，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盯著試卷上一道困難的數學題，腦袋像被卡住一樣。他抬頭，看見前方的監考老師低頭看著同一份試題，似乎也在默默推演。
就在那一刻，奕凡心裡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能直接知道老師在想什麼就好了。
他下意識地進入冥想時的專注模式，腦中開始快速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回到一，再數一次，然後再一次。
每數到十，腦中就像被輕輕推了一下，往某個地方滑去。
不知數到第幾輪，視線模糊，教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粉筆字、試卷紙張和數學符號構成的空間，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角度不是自己的，而是監考老師的目光。目光正落在那道數學題上。
下一秒，一整個解答過程像閃光燈一樣打進他的腦中，正是那道題的答案。
奕凡猛然退出，心臟狂跳，額頭冒出細汗。雖然全程不到十秒，但他確定一件事：這不是幻覺。
那一天，他第一次嚐到「直接知道別人在想什麼」的滋味。
多年後，咖啡館。
沈奕凡坐在角落，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胸腔漸漸脹滿空氣，周圍的聲音像被一格格關掉的音量旋鈕般遠去。
他在心中快速數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回到一，再數一次，然後再一次。
數字像鼓點般敲擊腦內深處，每一次數到十，就像在某個隱形的門前推了一把。
數了幾輪，一股熟悉的失重感襲來，像踩空一步，整個人往下墜去，卻沒有撞到地面，而是穿過一層冰涼透明的水膜。
他站在一個陌生的空間。
四周的牆壁由漂浮的影像拼接而成，畫面閃爍、聲音斷斷續續。
腳邊有一份文件。今天的目標，某跨國公司的採購經理，正在現實中審閱的合約。
左側的畫面顯現：採購經理暗地裡與另一家公司交換條款，收取回扣。
右側的畫面則是他的財務漏洞。這些訊息足以讓奕凡在談判桌上佔盡上風。
「就這麼簡單。」
奕凡微笑，像撿到密碼箱的鑰匙。
他開始後退，準備退出。
就在失重感再度襲來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不屬於目標，也不屬於任何他認識的人：
「有趣的頻率……」
那聲音不是從耳朵進來，而是直接在他腦海裡炸開。
奕凡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咖啡館角落，手邊的咖啡已經涼了，手心全是汗。
他四下張望，沒人注意他。
可是那聲音，那條看不見的絲線，依然延伸在他腦海深處，好像通向某個遙遠而危險的地方。
第二幕：獵物與獵人
接下來的幾年，沈奕凡的物質生活衝上高峰。
他像幽靈一樣在股市中遊走，提前知道內幕消息、預測市場波動；在撲克桌上，他不再靠表情判斷，而是偷聽對手的內心獨白；在談判桌上，他掌握對方的底牌。豪車、名錶、豪宅，一一到手。沒有人知道他的祕密。
但那條絲線從未消失。
起初只是夢中被凝視的感覺，後來延伸到清醒的世界。在捷運上、會議室裡、甚至在人群喧鬧中，他偶爾會聽到一個陌生的笑聲，在他腦中響起。
奕凡意識到，有人正順著意識的軌跡，反向追蹤他。
他開始防禦：冥想時間加倍，改變數數節奏，在家安裝腦波屏蔽板，搬到偏僻頂樓套房，切斷所有社交帳號。
但對方的存在卻越來越近。
一次，他鎖定了一名神祕富豪科學家，據說腦中藏著足以顛覆全球金融秩序的公式。
奕凡啟動數數法，滑入對方的腦海，但卻愣住了。
那是一座龐大的數據迷宮，牆壁由公式與加密符號構成。
遠處的陰影中，一個人影走了出來，微笑著說：
「找到你了。」
他試圖退出，卻發現失重感消失了，像是有人用力抓住他的意識，把他往更深處拖。
無數公式和數字像洪水一樣湧入，每一個符號都像利刃般劃過他的意識，同時伴隨劇烈的頭痛與耳鳴。
那一刻，他明白，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對調了。
第三幕：墜落與夢
從那天起，奕凡再也無法精準進入別人的腦海。
數數法失效，靈魂出竅的感覺像被切斷。
失去能力後，環境迅速崩塌。
股票帳戶被凍結，合作夥伴切斷聯繫，名車豪宅被拍賣，債務開始堆積。
他搬進陰暗的出租屋，開始打零工，凌晨搬貨，背痛到直不起來。
每晚，他盯著天花板的裂縫，反覆問自己：
「如果沒有那個能力，你還剩下什麼？」
他不甘心。
重新冥想練習與專注訓練，每天凌晨跑步，白天工作，晚上研究心理學與腦波控制。
嘗試各種方法重啟那種出竅感：改變數數速度、結合呼吸、在黑暗中專注凝視。
雖一次次失敗，但仍持續堅持。
兩年後，他設計出一套「意識防護技巧」，幫助別人抵禦精神入侵。第一批學員中，有人曾是他過去的受害者。
這一次，他沒有竊取任何人的秘密。
沈奕凡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書桌前。
窗外透進灰白的晨光，仍是自己的家，不是豪宅，也不是出租屋。
他怔了幾秒，心跳還在加速，不禁失笑。剛才的一切，不管是第一次潛入、那條看不見的絲線，還是與富豪科學家的對決，竟然全都只是夢。
他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了一下。
可不知為何，他忽然閉上眼，在心中快速數了起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回到一，再數一次。
數到第四輪時，胸口一緊，身體微微飄浮。
那熟悉的失重感，悄然回來了。
沈奕凡屏住呼吸，沒有睜開眼睛。
或許，夢，並不只是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