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荒地的鼓聲
一、出征
藍河鎮的天色在清晨便陰了下來，雲層像被刀切開的鉛塊，壓在遠處的荒地上。風從北邊吹來，帶著乾乾的沙土味與不易察覺的血腥。
「腳印很雜，層數至少三批以上。」安半蹲在地，用指腹抹過枯乾的泥印，「最近兩天有一支規模很大的隊伍往北去了。」
「哥布林會排隊？」薇洛妮亞把巨劍抗到肩上，金色的眼睛眯起來，「那可真稀奇。」
伊蘿珊用短刀尖挑起一截折斷的骨箭，淡淡道：「不是牠們自己學會的，是有人在背後指揮。」
歌蕾絲握著比她還高的法杖，矮小的身影站在風裡，銀環撞柄發出清脆的聲音：「風裡有焦炭味和獸汗，還有……某種黏稠的魔力殘留。」她抬眼看向北方，「源頭在那邊。」
莉卡緊了緊拳套：「主人，我會在你前面擋住。」
「嗯。」安起身，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掠過，「照老規矩——我指揮節奏，薇洛妮亞打開缺口，莉卡與伊蘿珊從側翼切進，歌蕾絲與莎菈控制遠端，溫妮自由機動，護馬車線。」
溫妮拍了拍腰間小皮包，銀灰色中長髮在風裡一晃：「收到，商人的刀也能算一次帳。」她對莉卡眨眨眼，琥珀色的瞳仁亮了亮，「別搶我風頭喔，小公主。」
莉卡鼓著臉，小聲嘀咕：「才不會呢。」
一行人沿著足跡，踏進陰風呼嘯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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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谷口的陣形
午後，眾人抵達一處被風蝕切割出的半封閉谷口。地面佈滿交錯的腳印與拖痕，還有剛凝固不久的血團。山坳深處傳來低沉而紊亂的鼓聲——
「咚……咚……咚咚——」
莎菈立刻半跪，將弓弦拉滿：「前方有大量移動影子……五十、六十……七十？」
鼓聲忽然一換節拍，谷口黑壓壓地湧出一大片身影。哥布林軍團，數量在五十上下，分三列推進；最中央，是披著獸皮、手持骨杖的哥布林王，身周還有四名身材高壯的精英護衛。牠們眼窩裡燃著詭異的紅光，並非盲衝，而是以鼓聲為令，齊步、散開、再包抄。
薇洛妮亞低笑，紅短髮被風一撩：「這數量……剛好夠熱身。」
安吐出一口氣，兩手一攤：「第一波——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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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一波衝擊
薇洛妮亞嘯聲一喝，整個人如火雷般衝出，巨劍斜舉，劈進第一列哥布林中。鋼鐵撞開骨刃，劍身掃過，將三隻直接劈飛；她不收劍，借勢旋身，劍脊橫撞，硬生生撞出一條可供兩人並行的縫。
「右側我來！」莉卡腳尖一點，狼爪拳套亮起冷光。她低身滑步鑽入敵陣，左拳勾斷一隻哥布林的手腕，右拳重砸另一隻的胸口，骨裂的悶聲在陣中連鎖響起。她的節奏迅猛而短促，像把鼓點敲得比戰鼓更密。
「上風位。」伊蘿珊低語，身影貼著岩壁掠過，短刀在光影之間閃爍，專找精英護衛的腋下與膝後。三個呼吸，她在兩名護衛身上各留下一道致命切口，退時把血甩在岩壁上，防止打滑。
遠處，莎菈的箭如風。她先以兩支重羽箭釘住谷口狹窄路徑的兩側，再以三連箭壓制衝出的第二列，將衝鋒節奏硬生生壓慢半拍。
「火牆。」歌蕾絲輕聲，法杖一落，谷口左翼立起一道火焰之牆。逼近的哥布林被烈焰撩到，瞬間亂了陣腳；她又抬手一勾，風元素抽走火焰上的煙，讓視線保持清晰。
溫妮則像貓影，沿著薇洛妮亞開出的縫穿刺，雙短刀專砍手腕與武器連接處。她一刀挑飛骨斧，再一刀勾住對手喉背的筋，俐落退開：「貨款到此為止，抱歉不退。」
「很好。」安在陣後連連點地，聲音壓低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裡，「薇洛妮亞保持弧形掃蕩，莉卡貼劍後沿切；伊蘿珊左後方再拆一名護衛；歌蕾絲，右翼火牆往外推三尺；莎菈，箭雨準備——三、二、一！」
一陣密集的羽矢雨落下，將試圖補位的哥布林壓回原線。戰局在短短一分鐘內，被硬生生扳成主角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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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場危機
鼓聲忽然陡變，哥布林王高舉骨杖，口中發出粗嘎的號令。谷口兩側的碎石堆裡，同時躥出十多隻矮小的影子——伏兵！牠們繞過側翼，直撲後方的馬車與射手位。
「我去！」伊蘿珊不等指令，身形一折回，短刀如游蛇，三步內連挑三喉，卻仍有四五隻朝莎菈撲去。
安目光一凜，腳下踩出一個半圓，掌心打在地面：「起。」
沉悶的氣浪從他掌下炸開，不是魔法，卻像把地面的一口氣逼了出來。撲向後方的哥布林被看不見的力量掃過，一隻隻像撞上牆般翻滾倒地。安收手，袖口被風掀起一線，目光仍平靜：「莎菈，別分心。」
莎菈怔了半秒，隨即點頭，握弓的手更穩了：「了解！」
前線，哥布林王趁亂揮杖，地面裂出兩道暗溝，阻斷薇洛妮亞與莉卡的連線。護衛們抓準空隙，從兩側合圍薇洛妮亞。
「來得好！」薇洛妮亞大笑，巨劍下沉，劍鋒帶著地面砂礫翻起，她硬生生以力量把兩名護衛逼退半步。
「右護衛交給我！」莉卡蹬地越過一條暗溝，狼爪拳套抓住護衛的肘後，猛力一扯再反肘撞擊，骨裂聲清脆。她回頭看了一眼安，眼裡帶著想被稱讚的小心思。
安只以一個極短的目光回應，抬指一點左側：「薇洛妮亞，左轉八十度——一！」
巨劍順勢掃平左線，薇洛妮亞貼身過人，肩撞、劍脊、劍鋒三連，將最後一名護衛砸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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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首落地
哥布林王見護衛盡折，怒吼著撲來，骨杖上黑霧翻涌。歌蕾絲眉心一緊，杖端寫下一個如符似印的弧——
「束水。」
地表薄水突然凝線，像數十條透明的鞭索纏住王的腳踝與腰肋，瞬間把牠行動拉慢。溫妮把握機會從側後刺入，刀刃貼著腋下穿過，逼得王本能回杖格擋。
「讓我來收尾。」薇洛妮亞輕吐一口氣，腳跟一沉，整個人像箭一樣直衝上前——
「莉卡，右上！」安一聲。
莉卡飛身而起，右拳自上往下砸在王的顳側，將牠打得膝軟半跪。薇洛妮亞的巨劍順勢自左橫掃，劍光一閃——王首高高飛起，黑霧在空中散作一串灰點。
鼓聲頓止。
失去指揮的哥布林陣形瞬間混亂，或逃或呆。歌蕾絲法杖一轉，寒霜自地縫滲出，「霜陣」沿地表蔓延，在谷口形成一道滑不出的冰弧，把殘部逼回中央；莎菈以箭雨收割，溫妮與伊蘿珊在縫隙中逐一收刀。短短片刻，荒地只剩風聲與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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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塵埃落定
「呼——」薇洛妮亞將巨劍插地，紅短髮被汗靡了一點，笑得耀眼，「過癮。」
溫妮收刀，琥珀眼眸瞟了安一眼，悄聲對莉卡道：「你主人剛才那一下……不是普通人。」
莉卡挺起胸，尾端一甩，得意卻小聲：「那當然，主人最厲害了。」
伊蘿珊用布擦刀，視線從安的掌心掠過，什麼也沒說，只把刀收回袖中。歌蕾絲站在風裡，長杖垂地，眼神若有所思；她看見安在戰鬥中明明可以更猛，卻一再收力——那是自控，也是顧慮。
安只掃了戰場一眼：「整理——」
話未落，遠處傳來鎧甲摩擦與馬蹄疾鳴。旗幟在風裡獵獵作響，一支披銀甲的騎士隊從荒地邊線衝進谷口；他們身形挺拔，隊列如刀。為首的女騎士翻身下馬，黑長髮束於腦後，鳳眼凌厲，鎧甲在暮光下反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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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騎士團來到
「停！」她抬手，騎士們同時勒住馬，鐵靴踏地齊聲。她的視線掃過滿地的屍骸，停在哥布林王的無首身邊，又落在安與他身邊的同伴上。
「這是……你們做的？」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
安點頭：「我們接了藍河鎮的緊急任務，正好路過。」
女騎士沉默了一瞬，收了驚色，行了一個乾脆的騎士禮：「皇城騎士團，團長元玉燕。我們接報趕來支援，沒想到……」她看向戰場，又看回安，眼底閃過一絲探究與興奮，「你們已經把整支軍團清乾淨了。」
後方的騎士們交頭接耳，顯然不敢相信眼前只有七人——其中還有一位矮小的少女與兩位看似嬌小的弓與商人——卻清了這種規模的軍團。
元玉燕的目光最後停在安的手上，稍縱即逝地看了他掌心一眼，像是嗅到什麼味道：「荒地近來不安穩，背後有人在驅動牠們。你們若有興趣，回城時我願在騎士廳詳談。」
安與她對視片刻，點了點頭：「樂意。」
「把場收乾淨，立標誌，防二次聚集。」元玉燕回身一揮，騎士們立刻分散行動。她再度看向安，眼裡的戰意很微，卻真切，「下次，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薇洛妮亞聞言，金眸一亮：「這話我喜歡。」
莉卡立刻上前半步，擋在安與元玉燕視線之間，小聲卻倔強：「主人要休息了，不給看。」
元玉燕愣了下，失笑，向莉卡點頭致意：「護主之心，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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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鼓聲之外
夜色正在荒地上鋪開。騎士團點起篝火，開始焚燒屍體與立警示樁。安一行人退到側邊的岩陰下休整；風從北方吹來，帶走血腥，只留下麻木的冷。
歌蕾絲看著火光，忽然道：「剛才鼓聲，不是單純的節拍，裡面混了咒語的韻律。」
「我也聽到了。」伊蘿珊低低道。
安抬頭，遠方的暗線上，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逝。他心底那股不安，再次抬頭。
更遠、更暗處，一個戴著獸骨面具的男人站在風蝕的岩柱上，俯瞰著這一切。他抬手，指尖摩挲著刻滿符紋的骨片，聲音沙啞得像磨石：「不錯……沒想到哥布林王也擋不住你們。」
他將骨片一折，黑灰從指縫滑落。
「但這只是開場。下一場，把你們引到真正的祭場——連同那個四系法師。」
荒風吹起，似乎有鼓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低低地、慢慢地，重新敲響。
——本章完——
下章預告：第九章・祭場的圖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