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離捷運站有一小段路，平常走路大約十五分鐘。
那條路不算偏僻，但每次深夜從車站回家，還是會有種走進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尤其是經過那座小公園的時候。
白天那裡充滿小孩的尖叫聲、狗叫聲，還有跑步的節奏聲。
但到了晚上，整個公園就像突然被掏空。燈光昏黃，盪鞦韆的角落特別暗，像是故意遺忘的一塊。
我總會加快腳步，不敢往裡頭多看一眼。
那天是星期五，加班到快十一點才離開。
我搭上最後一班捷運，滑著手機晃回家，剛好十一點四十五。
經過那座公園時，我還在講電話。
講到一半，我聽見一種「吱──吱──」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鞦韆正晃著。
不，是盪著。
不是風吹那種輕輕搖，而是……有人坐在上面，用力往前盪的那種節奏。
我停下腳步。
整個鞦韆架只有一邊在動，另一邊靜止得像死掉的時間。
我看不到有人坐著。
但繩索因為擺動而拉得筆直，座椅的影子在地上甩出一道弧形。
手機那頭的人還在講話，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
鞦韆越盪越高。
高到整個座椅翻起，幾乎要掀開空氣的那種程度。
彷彿下一秒就要有人從上面摔下來一樣。
我忽然想起前陣子看到的影片。
標題是：「沒人推的鞦韆，自己盪起來」
拍攝地點──就是這座公園。
有網友留言說，每天 午夜十二點，鞦韆總會自己動起來。
我低頭看了手機螢幕一眼。
11:58。
那一秒，鞦韆停了。
從幾乎要甩出去的角度，突然像斷線一樣安靜下來，啪地一下垂下。
整個空間也像被關掉聲音。
然後，我聽見一個聲音。
很輕，從鞦韆那邊傳來的。
「……可以幫我……再推一下嗎？」
我猛然轉頭──沒有人。
空蕩蕩的盪鞦韆旁，地上卻多了一行腳印。
不是成人的腳印。是小小的，赤腳的，濕濕的，像是剛從水裡走出來的印子，一步步往我這邊靠近。
我拔腿就跑。
那一晚之後，我再也不敢從那條路回家。
我繞遠路，也要避開那座公園。
但還是有人會經過，還是會有人在午夜前後聽見那聲音：
「……可以幫我……再推一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