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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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哼起了《A town with an ocean view》,腦中有了一棵巨木淒美的畫面,我就把故事寫出來了。聽了好幾個版本,最後選了這一版,因為很喜歡這位小提琴手呈現這首歌的感覺,溫柔中帶點悲傷,絕望中又有希望。

除此之外,我很喜歡看書,寫這篇的時候想起一本我很喜歡的書,這本書是一位韓國樹醫寫的,他寫了很多跟樹木相處的感悟,他就像是樹的解語人,分享自己從自然中意會到的生命的哲理,他的文字能讓人心裡變得平靜溫和。

書名:樹木教我的人生課: 遇到困難時, 我總是在不知不覺間, 向樹木尋找答案……(나는나무에게인생을배웠다)

作者:禹鐘榮(우종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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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以百計的參天巨木,於深山中聳立。 它們高得像是要穿入雲層,那敝天葉綠,也仿似拒絕陽光的傘蓋,落了一地孤寂。 這樣的森林,不常有訪客。 偶爾會有幾個老爺爺經過,他們會欣賞一下這裡壯闊的風景,接著採走一些草藥,或是摘幾朵漂亮的野花。 多數時候,他們很快就會離去。 除此之外,不時也會有路過的登山客,與它們拍一張照。 它們很高興。 但這些登山客會將它們的存在,視作相片與回憶,拍完以後也離開了。 還有一次,來了特別的人,那是一個獸醫,他聽見松鼠的叫聲不太正常,趕忙搜尋了這附近一帶的草叢。 原來是松鼠受傷了,他幫牠做了緊急處理,觀察一陣子後,原地野放了。 獸醫最後也離去了。 巨木都記得這一切。 因為它在這裡盼望好久好久了。 它究竟在盼望著什麼? 「⋯⋯。」 「⋯⋯。」 它在等著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 能看見巨木裡,早已是日漸凋萎的空心腐木的人。 「⋯⋯。」 它等待了數百年這麼久。 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夠看見。 即使如此,它還是傻傻的相信:就是明天了,會有人看見我的。 「一定會。」 「⋯⋯。」 「⋯⋯。」 「會嗎⋯⋯?」 「⋯⋯。」 不確定。 它不敢確定。 它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直至此刻失落的過程,向來是逐層遞進的。 就像是那層層堆疊的枯葉,表層的鮮綠萎黃,見不著底層的濕潤崩解的葉脈,有多悲傷。 悲傷。 如果動物感到悲傷,牠們可以發出聲音,人們會找到牠。 但如果是一棵樹呢? 它不會流淚,也難以被人察覺它正在忍受疼痛。 可是它又能怎麼辦呢? 它只能等待。 殘酷的等待。 等待一個不曾到來的奇蹟與希望。 曾有一隻充滿智慧的貓頭鷹,飛到巨木的枝椏。 牠對著巨木說:「巨木,我認為『希望』是世界上最先誕生的。」 「因為萬物能夠於大地誕下生命,就像是宇宙贈予世界的第一道奇蹟。」 但巨木不這麼認為。 「絕望才是最先誕生的。」 巨木說的很靜很輕。 「因為萬物誕生,經常伴隨著母親的劇痛。不僅如此,它們還需要面對許多殘酷的生存考驗,帶著灼心將死的傷口,沒有依靠,沒有庇護,有的只有自己與無盡的絕望。」 「希望反而經常遲到,甚至不曾降臨這個世間。」 這是它用數百年的生命,得到的答案。 「你想太多了。」 貓頭鷹悻悻然的飛走了。 它原諒牠無法理解這樣的孤寂。 因為牠並不是一棵樹。 它也原諒那些感受不到這些的平凡人類。 因為他們並不是一棵樹。 「沒關係的。」 多麼善良且殘忍的原諒。 這股刺痛心臟的傷痛,只有自己能夠消化。 因為它是一棵樹呀。 還不是普通的樹,而是參天巨木。 總是給人強大、自信與可靠的印象。 所以⋯⋯所以這份孤寂,才更難被看見。 「看上去越是粗壯可靠的樹幹,越容易擁有脆弱空虛的中心。」 巨木知道答案,但沒有讓任何人聽見它的渴望。 明明是個淺顯的答案,卻被它藏在最深的樹洞,還仔細蓋上了松果與枯枝。 它就是一棵這樣愛逞強的樹。 不願讓人看見,那個無數次想過倒下與放棄的自己。 逞強的讓人心疼,讓人想為他打抱不平,讓人想要接近撫慰。 「要是有一個這樣的人,該有多好⋯⋯。」 若是樹木會流淚,那麼它的痛楚,會像是那林間暴雨一樣吧? 「不會有的。」 比起暴雨,它更希望來一道鋒利的閃電,就這樣引燃它的樹枝。 讓它在一片耀眼的火光中,壯麗地離開世界。 「這樣世界就會看見了我了吧?」 「⋯⋯。」 「會被全部人真正看見這份悲傷呢⋯⋯。」 「這樣⋯⋯或許也很好。」 「都會看見呢,不會再被忽視了。」 它開始盼望閃電。 帶著一抹淡淡的悲傷。 它很久沒有這樣的期待了。 「這樣很好⋯⋯。」 正當它這麼想的時候,有個小女孩朝著它跑了過來,還跌了一跤。 它心中升起了希望。 她鑽進它的樹洞裡面,躲起來了。 「躲在這裡,他們肯定找不到我!」 她笑了。 「這孩子,原來是在玩躲貓貓嗎?」 「⋯⋯。」 那抹希望又變得更加黯淡了。 它可能真的有點愚蠢吧? 它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只是一個孩子,她只是在玩遊戲,馬上就會離開,不可能是一道奇蹟。 「好空。」 女孩說的這一句話,讓巨木內心震顫。 「樹爺爺,你的樹洞裡面好空曠呀。」 它沒有聽錯。 女孩確實看見它了,但這又如何? 「哇,裡面還有蟲子,樹爺爺,你會痛嗎!」 「但我不怕蟲子,我很勇敢!」 女孩說完,認真地把蟲子抓出洞口。 「⋯⋯。」 「⋯⋯。」 巨木沉默了。 但這種沉默,是因為它第一次被人好好的看見。 女孩抓出了所有的蟲子。 「這樣就不痛了!」 遠方的孩子嬉鬧著。 「哇!他們好像找到我了!」 「我得走了!」 「樹爺爺,我會再來找你!」 她給了巨木一個擁抱。 這個遲來數百年的擁抱,融化了一棵巨木孤寂的心。 它不再盼望閃電了。 它開始等一個人了。 又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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