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有記憶以來,任何乳製品,甚至奶粉都是高級貨。
很小的時候,我記得我媽會泡很濃很濃的奶粉給我,一定要結塊、甚至泥狀物中間還有粉狀的那種冰河大結塊。她會一邊說她多愛我,所以多捨得放一邊狂加。我也真的喜歡喝啦為日後的小胖妹奠定了基礎。
但後來我家的經濟狀況開始雪崩,七歲以後奶類就完全從我家消失了。我開始意識到牛奶很貴、鮮奶更貴,是高消費品,不是我能常喝的東西。後來當了小姐,有一陣子進入某種補償性亂花錢的心態,都是我小時候無法擁有的,奶粉就是其中之一。
我窮怕了,小姐也不是什麼穩定的工作,不敢買牛奶,但奶粉就每天喝,要泡的很濃要結塊,甚至不吃飯只喝奶粉,反正奶粉很有飽足感,很脹。
現在想想,那可能是我下意識地尋找我媽對我的愛。
直到我發現那種飽是乳糖不耐症,而且我其實對奶類過敏,喝多會爛臉。
直到我朋友一個個告訴我,他們覺得我媽不愛我,因為一個媽媽愛小孩,絕對會讓她好好吃飯。我媽把我養胖只是因為可以帶到親戚面前表示她多會養小孩,白白胖胖的,證明她是個好媽媽。因為只要有親友出現,我都要被帶去遊行,讓她笑著告訴大家她是用「歐羅肥」養我的。
「她連奶粉都不肯好好泡給妳。」他們說。
我國二才有第一件內衣,還是因為校服激突被男生看著竊笑才買的。我媽本來還不給買,直到我說男同學在看。
14歲的我連少女內衣都沒有。而且我當時很胖,又被霸凌,體育課走獨木橋全班男生圍過來看我胸部晃,一邊說我很會搖,並模仿我胸部晃的樣子。性羞辱騷擾一把抓。
但作為一個沒有帶把的過渡品次女,要不是我說這樣會很丟我們家的臉,我媽是覺得沒必要給我花那錢,她也沒陪我去買,是我一個人去的。回來她說我花太多錢了,兩件八百很貴。我永遠都記得那種羞恥感,和我媽覺得我花那八百對不起她的眼神,所以我至今也很少買內衣,要就買很緊的鋼圈內衣。
勒緊,不要晃才有安全感。
我很慶幸兩件事,一是還好我當時夠胖夠醜,小男生的自尊不容許碰「骯髒」的我;二是我在這幾年才發現我媽完全不在乎我,在我不在乎她了以後。
現在看著媽媽餵炎上,雖然我這輩子不會想為人母,但我又偷偷高興著另外兩件事:一是大家真的在意小孩攝取的糖份,小孩不會為了「好媽媽展演」被餵胖;二是連這些焦慮的媽媽也終於被看見,被聲援了。
活到2025真的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