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睡覺-後記
起初,我只把那當成一次無趣的迷墟場體驗。畢竟,它不像過去那些經歷,是由恐懼所觸發的。在一個錯亂的空間裡睡著,然後做一個更加錯亂的夢,似乎也合情合理。
直到多年後。
我在新聞上,看到一則關於D區新能源洩漏,引發大規模衝突的報導。畫面裡,一灘工業廢料在地面蔓延,呈現出黏稠的黑褐色,並在攝影燈下閃爍著詭異的螢光。那顏色、那光澤,竟與當年夢中稻田裡的「石油」,一模一樣。
我愣住了,腦海瞬間被拉回那場荒唐的夢。
不對,那不是夢。那是迷墟場讓我提前「讀取」到的,一個未來的片段。
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如果那天在場的「見證者」不只我一個,那現在活著的「我」,究竟是哪個版本?
是那個「預覽」了未來的我?還是這個正在「驗證」未來的現世我?
迷墟場從不是幻境,而是一個森羅萬象的檔案管理器。過去、現在、未來,所有時間線的備份,都封存在其中。我們所謂的「活著」,或許不過是檔案系統裡,被反覆開啟、測試、除錯、再同步的其中一個副本。
等到最終的演算完成,當未來被徹底「寫定」……那些過程中的「舊版本」,便會像無用的暫存檔一樣,被系統無聲無息地刪除。
一個顛覆性的悖論在我腦中成形:
現實的我,進入了迷墟場。
迷墟場的我,進入了夢境。
夢境的我,卻窺見了未來的現實。
這是一個無限嵌套的俄羅斯套娃。既然「夢境」能被「迷墟場」包裹,而「迷墟場」又嵌套於「現實」……誰又能保證,我現在身處的這個「現實」,不是另一個更為龐大的迷墟場,或是一場我尚未醒來的夢?
我死死盯著螢幕裡那灘詭異的液體,手心一片冰冷。我忽然分不清,此刻這個看著新聞的「我」,會不會也只是下一個即將被覆蓋、被刪除的副本?
但真正令人不寒而慄的是,在那個無比「真實」的迷墟場裡,我確實睡著了,然後進入了虛幻的夢。但卻是那個最虛幻的夢,洩漏了最真實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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