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永貞革新”被正史貶抑,但是通過《舊唐書》的《順宗本紀》以及<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六>的記載,我們會發現在那100多天裡頒佈的決策其實大多都是針對時弊的“ 善政”。
改革序幕
「永貞革新」由貶謫橫徵暴斂的京兆尹道王李實為通州長史揭開序幕的。
辛酉,詔數京兆尹道王實殘暴掊斂之罪,貶通州長史。市里歡呼,皆袖瓦礫遮道伺之,實由間道獲免。(《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六》)從「市里歡呼」,可見改革獲得老百姓支持。而且「皆袖瓦礫遮道伺之,實由間道獲免。」老百姓們在袖子裡藏著瓦礫,在路邊等著他,可見對他痛恨到什麼地步了。也可概見改革已經到了不得不為的程度了。(這件事在<舊唐書>裡的記錄是:「貶京兆尹李實通州長史,尋卒。」(<舊唐書>在史書上的評價甚低,大致比對了此書與<資治通鑑>的相關記載,才知道為什麼<資治通鑑>的評價為何高很多,同一件事,<資治通鑑>的記載有血有肉,令人有感,而<舊唐書>則完全沒有人味,味同嚼蠟。前因後果,人際互動等都付諸缺如。真的是不堪卒讀。)
<順宗本紀>中的改革措施
依<舊唐書><順宗本紀>的記載:順宗即位後
二月「以河陽三城行軍司馬元韶為懷州刺史、河陽懷州節度使(任用親信掌握邊疆)。丙午,罷翰林醫工、相工、占星、射覆、冗食者四十二人。」(德宗時任情娛樂的相關人員一律革除。「以前司功參軍、翰林待詔王叔文為起居舍人,充翰林學士。」(統領改革)「貶京兆尹李實通州長史,尋卒。」(可比對<資治通鑑>的說法。…「諸道除正敕率稅外,諸色榷稅並宜禁斷;除上供外,不得別有進奉。」(除正稅外,其餘雜稅一律免除。)
三月庚午,出宮女三百人于安國寺,又出掖庭教坊女樂六百人於九仙門,召其親族歸之。(放出多餘的宮女和女樂等,與政事無關的人士。)詔冊廣陵郡王淳為皇太子,改名純。(順宗因身體長久欠安,因先冊立太子)
五月己巳,以右金吾衛大將軍范希朝為右神策統軍,充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兵馬節度使。(任用親信執掌朝庭的禁衛軍,把德宗時交由宦官掌控的禁衛軍收回手中。)
六月丙申,詔二十一年十月已前百姓所欠諸色課利、租賦、錢帛,共五十二萬六千八百四十一貫、石、匹、束,並宜除免。(免除百姓朝庭之前無故加諸的稅負)
七月戊辰朔,吐蕃使論悉諾來朝貢。丙子,鄆州李師古加檢校侍中。贈故忠州別駕陸贄兵部尚書,諡曰宣(把德宗朝被誣陷加罪的大臣正名,並贈勳);贈故道州刺史陽城為左散騎常侍。
< 資治通鑑>對改革的描述
<資治通鑑>針對上述政策的描述是:
甲子,上御丹鳳門,赦天下,諸色逋負,一切蠲免,常貢之外,悉罷進奉。貞元之末政事為人患者,如宮市,五坊小兒之類,悉罷之。先是五坊小兒張捕鳥雀於閭里者,皆為暴橫以取人錢物,至有張羅網於門,不許人出入者,或張井上使不得汲者。近之,輒曰:「汝驚供奉鳥雀!」即痛毆之,出錢物求謝,乃去。或相聚飲食於酒食之肆,醉飽而去,賣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毆詈。或時留蛇一囊為質,曰:「此蛇所以致鳥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飼之,勿令飢渴。」賣者愧謝求哀,乃攜挈而去。上在東官,皆知其弊,故即位首禁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六》)
乙丑,罷鹽鐵使月進錢。先是,鹽鐵月進羨餘而經入益少,至是,罷之。(《資治通鑑卷二百三十六》)
福國利民的良策
仔細看看這些措施,幾乎都是革除弊端、福國利民的政策,只是這些都觸犯到了既得利益者—尤其是宦官和藩鎮—的利益。革新措施中:罷除諸道的進奉,斷了節度使及地方官通過搜刮民財來討好朝廷的財路;取消宮市和五坊小兒,斷了宦官們的財路;另置鹽鐵轉運使,將國賦之權收歸中央,貪官污吏沒了上下其手的空間;釋放宮女,表現出宮廷強調了以人為本;用武將來掌控神策軍,可削弱宦官對宮廷的控制權;免除百姓租賦,減輕了百姓的負擔,使百姓有了喘息的空間,有了生活的餘裕;為陸贄等平反,正是順從民意的表現。
為何匆促結束
既然「永貞革新」推行的都是善政,那為何短短百餘天就匆促結束了呢?很簡單:既得利益者的強烈反撲。權力多麼迷人,要我把掌握的權力交出來;錢財多麼迷人,要我把拿到的錢財交出來……想想看柯建銘的絶不辭去立法院總召一職;想想看川普就任總統後任命的「政府效率部」,立意或許良善,但因是臨時編組,名不正之下的雷厲風行,遭遇激烈反抗,最後無功而退。
討論
人事有代謝,但人性則始終如故,也因此歷史是會重復的,有人說,永貞革新之所以失敗,乃因順宗體弱無法堅持,這種說法其實有待商榷,王安石獲得神宗的堅定支持,馬斯克開始時不也獲得川普的全力支持嗎?結果呢?還是失敗了。
撫今思昔,你可以發現:掌權久了,必然腐化(例如唐玄宗,唐德宗,以及歷朝歷代強盛的時期都難超過三代。)腐化是漸進式的,此時大概都會逐步的產生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大概都會結黨專權,對針對他們的既得利益的改革都會產生強烈的反感和打擊。改革之所以不易有成效,馬斯克想提升美國政府效率,賴清德想要柯建銘承擔大罷免失敗之責都未能成功,就可了解到:除非能打壓到既得利益者不得不就範,否則改革不易有成效。但你要既得利益者就範?……難,很難。
小結
改革不到兩百天,順宗就在宦官和藩鎮連手逼迫下內禪給太子了,然後第二年初無緣無故就死了(據說是被宦官給害死的。)而領導改革的王叔文則被貶謫,並於第二年賜死;參與的劉禹錫和柳宗元等則被貶謫到地方當刺史,並在路上聽到再被貶為更偏遠的地方擔任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