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下群英傳－為人作嫁】

由於杜淹成功攔阻了爾朱煥與橋公山，李世民當即決定，以天策府為主力，加急截回兵器，並於演池駐地建構防禦工事，以應叛軍，並通知州府來援圍剿。

不敢言之必勝，但也算十拿九穩。

天子車隊，則是停滯不前。

卻說李建成確實不知慶州軍策劃叛亂一事。自招募義勇以來，相關事務的負責人，一直都是李元吉。

當李建成收到皇帝手諭，第一時間自是找魏徵來問。魏徵也是一推四五六，但他特別提醒李建成。這事往下面推，徹查，傷害的究竟會是李建成自己成為天子的資本。

最好的做法，就是裝死。

只要李建成裝得「夠死」，魏徵便能想方設法解決。

這數年來，魏徵計無不中，把李建成從一個廢物太子，拉抬到今天護國戰神的地位。對於魏徵的建議，李建成絲毫沒有懷疑。

待建成去後，魏徵便去尋齊王李元吉，教給了他一番說詞。不談楊文乾等反亂，而是從東都元帥任命入手。

「此事與你何干？」李淵道。

李元吉恭恭敬敬道：「兒臣不敢，當年兒臣亦與東都之戰，頗有舊識於山東。據聞山東諸將皆望秦王能入主東都。」

當一個兩個都來推薦李世民出任東都元帥，李淵就開始感到奇怪了。

這點，也在魏徵的算計之中。

李淵沉吟片刻，突道：「慶州總管楊文乾的上任，是哪邊核可的？」

李元吉大吃一驚，只因這個問題，竟是魏徵早已料到的。

強作鎮定，元吉道：「自是尚書省核可。」

李淵又道：「當年東都之戰，世民與諸將相處十分融洽，是嗎？」

李元吉答道：「秦王嘗言，軍中不分尊卑，但以令為先。甚得諸將眾望。」

李淵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傳天策府司馬封倫來見。」

封倫本為三朝老臣，李淵若非天子，和他也是一個輩分。當年東都之戰，李淵便是命其為監軍前往。

封倫到來後，李淵又問了不少東都之戰的情況，然後陷入沉思。

最終，李淵問道：「若任命秦王為東都元帥，你們以為如何？」

元吉不答，只是看向封倫。

當初李世民進討竇建德，深入敵後之際，便是由李元吉與封倫主事。平素桀驁不馴的李元吉，除了大哥李建成，最服就是封德彞。

封倫也老實不客氣，拱手便道：「臣以為不可。」

李淵像是鬆了口氣，續道：「說下去。」

封倫道：「山東迄今仍多有動亂，若欲安定，臣以為，當召回山東諸將，另立新王……而山東諸將入京，非秦王不能安撫！」

反其道而行。

人人皆說李世民適合統領山東諸將，但李淵始終覺得哪裡不妥。如今李元吉跟封倫一說，事情便明白了。

世民適合統領山東諸將，但不宜掌管山東。

只要反其道而行，把山東諸將拉回來，加入李世民的天策府。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李淵的心情豁然開朗，續問：「那麼，誰更適合出任東都元帥？」

封倫道：「自是太子。太子不與諸將親，但甚得民望，即便坐鎮山東，一切仍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同時，秦王與天策府更能如臂使指，大唐榮景，指日可待。」

頓了頓，封倫續道：「便是有那萬一，齊王亦可取秦王代之。」

這一句，重重敲在李淵心坎上。

一直以來，對李淵而言，李世民都是上佳的助手。自元霸過身，世民像是想要填補空缺一般，加倍的努力，加倍的能幹。但也正因如此，李世民贏得了許多李淵沒有打算給他的東西。

李淵能夠接受當前的情況，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相信來日建成為帝，李世民一樣能成為最好的幫手。不論是打仗，還是治理國家。可會不會有朝一日，必須放棄世民，才能讓這個國家維持下去？

李淵捫心自問，是的，這樣的念頭不止一次出現過，但他總是忽略掉。

此時封倫一說，李淵不禁看向了李元吉。

時隔多年，元吉也成熟了不少。能夠輔助自己，輔助建成的，又豈止世民一個？

李淵道：「元吉，持我手諭把太子放出來。至於封司馬，就勞你代筆，此事以『尚書省審核不週』作結，廢止李世民尚書令職務，由中書令蕭瑀代行。中書令則改以李元吉接任……罪責追究，限於楊文乾一干人等，莫再擴大。」

封倫叩首道：「皇上仁慈，大事化小，實乃百姓之福。」

一旁，李元吉卻是有點癡了。他一向自詡聰明過人，武藝拔尖，乃人中龍鳳。這次見識到魏徵的算計與封倫的應對，李元吉這才明白：薑，還要是老的辣。

聽到李淵的命令，李元吉才驚醒過來，忙道：「中書令一職事關重大，兒臣恐不能勝。封司馬老成持重，心思細膩，更應擔此重任。」

李淵笑了：「好，人貴自知。行前蕭瑀也曾向朕舉薦封卿，認為天策府司馬一職，實是大材小用。朕為免行軍職務變動生亂，故按下不表。」

李元吉忙道：「皇上果然英明。若非封司馬隨軍，此次不知還要生出多少波折。」

李淵點點頭：「天自有道，這中書令一職，終究該是封卿的。」

封倫也不推辭，謝過皇恩。兩人離開李淵營帳，李元吉想要說點什麼好話，卻是訕訕的說不出口。封倫哪裡不明白？笑道：「齊王往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派人來喚老臣便是。」

盟約就此訂下，表過不提。

另一邊，演池之戰很快便落幕了。

只因楊文乾錯估形勢，本以為自己後方援軍不久便到，放心設圍。卻不料背後殺出了個程咬金。

程咬金這一軍，卻是杜如晦一早安排下的，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下作用。

平亂有功，李世民也不去追究此事。倒是楊文乾直至戰死，也弄不明白，說好的突厥援軍，因何未至？

答案，只有突利可汗清楚。

此刻，突利站在頡利可汗的牙帳中，將一顆血肉模糊的腦袋，拋在了腳邊。

頡利一生戎馬，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卻從未如此震驚。只因突利拋下的，怎麼看都是突厥佛主庫莫奚丹的人頭。

突利緩緩道：「這傢伙，是漢人……更正確點說，他有漢人的身份。我查清楚了，是唐的弘州總管宇文歆。」

頡利皺起了眉頭：「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殺他。把他綁到各部首領面前，不是更好？」

突利搖搖頭：「庫莫奚丹那張嘴，不是我們說得贏的。殺了他，以後我們的話，就是庫莫奚丹說的話。」

看著突利的表情，頡利突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慄。在哪裡見過，或是碰過一樣的事情呢？頡利一時想不起來。

「那麼，下一步要做什麼？」頡利問道。

「我們要做庫莫奚丹會做的事情。而且，比他更成功。」突利道：「首先，是拿下群龍無首的弘州。然後……」

突利的聲音越壓越低，直至消失在蒼茫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