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van_(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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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查房、問診、寫病歷的忙碌循環中,一天天平靜地流逝。

兩人的生活軌跡,不知不覺間已緊密地重疊在一起。值班時,他們常常並肩坐在護理站的角落,一個奮筆疾書,一個冷靜敲擊鍵盤;休息時,便一同窩在醫院圖書館那張靠窗的老舊木桌前,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在地板上交疊。夜深人靜,他們會在一盞孤單的檯燈下,翻閱著厚重的病理報告,炭治郎常常困得直打哈欠,眼角都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卻總還是勉強撐著,認真聽著無一郎用那清冽的聲音,進行著冷靜而精準的分析。

有時候,炭治郎幾乎會忘記,這個總能一針見血地切中要害、思路清晰得令人敬畏的搭檔,實際上才十九歲。那是一個,還帶著少年氣息的、不可思義的年紀。

但在某些不經意的、生活化的瞬間,炭治郎開始敏銳地發現,時透無一郎,並不是一個特別懂得如何照顧自己的人。

他常常會徹底沉浸在複雜的病例與龐大的數據流裡,可以一整天都忘了喝一口水,直到開口說話時,聲音都因極度的乾燥而沙啞不堪。

有時,連晚餐都會被他輕易地跳過,理由也只是簡短的一句「不餓」,彷彿身體的需求,遠不如眼前那份報告來得重要。

還有一次,炭治郎下夜班,推開醫院沉重的玻璃大門,一股夾雜著濕氣的冷風瞬間呼嘯而入,刮得人臉頰生疼。而無一郎,就靜靜地站在那個風口,白袍下只套了一件單薄的毛衣,瘦削的肩膀微微縮著,卻像完全感覺不到寒冷似的,安靜地等著他。

「時透……!你穿這樣會感冒的!」炭治郎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吼著出聲。他急忙三步併作兩步地衝上前,不由分說地將自己身上還帶著體溫的厚外套脫下,硬是披到了他那有些冰涼的肩上。

那一刻,當他的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對方冰冷的皮膚時,一股無法言喻的、混雜著心疼與焦躁的酸澀感,猛地衝上了炭治郎的心口。

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意識到——

時透無一郎,雖然能用超乎常人的冷靜去掌控鋒利的手術刀,能用最精準的邏輯去分析複雜的數據。但在「照顧自己」這件最基本、最尋常的事情上,他卻近乎一片空白,像個需要被提醒的孩子。


炭治郎下意識地咬了咬牙。

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他必須要想個辦法。

讓這個只懂得追求「正確答案」的天才,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同樣值得被溫柔地、好好地對待。


深夜的宿舍房間裡,只有一盞檯燈還亮著,在書桌上投下一圈孤單的光暈。窗外一片沉寂,偶爾能聽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兩人正為了隔天一早的共同病例報告,做著最後的整理。書本、講義和數據圖表,幾乎鋪滿了整張不算大的書桌。

炭治郎埋首在自己寫滿重點的筆記本上,忽然,他敏銳地察覺到身旁那股熟悉的、專注的氣息,出現了一絲紊亂。無一郎的動作,變得有些遲緩。

他正握著筆,筆尖卻懸停在一張空白的數據分析頁上,許久未曾落下一個字。他濃密的睫毛,正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不自然的潮紅。

「時透?」炭治郎放下筆,試探著輕聲喊了一句。

無一郎像是從一場深沉的恍惚中被驚醒,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總是清澈的眼眸,此刻卻有些渙散,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氣。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輕、更沙啞:「……沒事。」

炭治郎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完全覆上了無一郎的額頭——一股驚人的、滾燙的熱度,瞬間竄進他的掌心,燙得他指尖一縮。

「時透!你發燒了!」炭治郎的聲音,因震驚而陡然拔高。

無一郎微微皺起了眉,似乎很不喜歡自己身體的失控被察覺。他偏過頭,躲開了炭治郎的手,聲音依舊是那樣淡淡的,卻透著一股與身體狀況完全不符的固執:「沒有……我只是,體溫比一般人高。」

「別再逞強了!」炭治郎急得幾乎要瞪大眼睛,他「啪」的一聲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椅子因他的動作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報告明天再做也沒關係,你現在必須上床休息!」

「……我還可以。」無一郎再次偏過頭,避開他焦急的視線,聲音裡是慣常的、對自我感受的全然漠視,「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地刺中了炭治郎心底最柔軟、也最擔憂的地方。他胸口猛地一緊,一股混雜著心疼與憤怒的情緒,讓他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厲聲的語氣,喊出了對方的全名:

「時透無一郎!」

那聲音,響亮、嚴厲,在寂靜的宿舍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無一郎渾身劇烈一震,顫抖的睫毛下,那雙渙散的視線,終於重新聚焦,落回到了炭治郎的身上。

眼前的炭治郎,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溫和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認真到近乎痛苦的、強烈的情緒。

「你要愛惜你自己的身體。」他看著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沉重,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因為你的身體,不只屬於你一個人。還有……」

話到最後,他的聲音,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還有那些……需要你的人。」

那句話裡,未曾說出口的、藏在背後的潛台詞,是如此的清晰。

——還有,需要你的我。


無一郎徹底怔住了。胸口,像是被這股溫柔而強硬的力量,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一陣劇烈的、酥麻的感覺,瞬間席捲全身。

從來沒有人,這樣大聲地對他說過。

他從小被要求強大、被要求完美、被要求無懈可擊。

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用這樣嚴厲的、不容拒絕的語氣,要求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那一刻,在他心裡某個長年被冰雪覆蓋的、堅硬寒冷的角落,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破裂的聲響,正不可逆轉地,開始融化。

無一郎依舊固執地坐在椅子上,臉頰因高燒而泛起一層不自然的薄紅,連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氣。然而,那雙總是清澈的眼眸,此刻卻依舊倔強得像一塊不肯融化的冰。

「……但是明天的病例報告,我不能讓你一個人……」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每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像是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與身體裡那股排山倒海的疲倦和暈眩對抗。

炭治郎微微一怔,心中那股剛升起的、因擔憂而生的怒火,瞬間就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給澆熄了。他看著對方那副明明自己都快撐不住,卻還在為別的事情操心的模樣,一時間,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心疼。

他故意挑了挑眉,用一種輕鬆中帶著點挑戰的語氣說:「為什麼?時透同學是覺得,沒有你這位天才在旁邊,我就沒辦法把報告做好嗎?」

無一郎的眼睛倏地睜大了,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那份總是包裹著他的冰冷鎮定,在高燒與這句調侃的雙重夾擊下,徹底土崩瓦解。他慌張得難得結巴起來: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知道你可以!只是……」

他咬住有些乾裂的下唇,攥緊了膝上褲子的布料,聲音細得快要消散在空氣裡。

「只是……那些總是用挑剔眼光看你的學長姐們……他們根本不了解你有多努力。我不想……不想讓你一個人,去獨自面對那些不必要的質疑。」

炭治郎徹底愣住了。

那句話,像一顆溫熱的子彈,精準地、深深地,擊中了他胸口最柔軟的地方。

他一直以為,時透無一郎的眼裡只有數據的對錯,只有邏輯的滿分,從來不會在意旁人無關緊要的目光。

卻沒想到,這個總是將自己隔絕於世的少年,會因為自己,而流露出這樣笨拙卻又無比真誠的、近乎保護的姿態。

炭治郎的喉嚨猛地一緊,所有想說的責備、擔憂與催促,都瞬間化為了一股洶湧的、溫柔的熱流。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覆上了無一郎那隻因不安而緊攥著的手。

「……謝謝你,無一郎。」他的聲音,褪去了方才的嚴厲,只剩下最純粹的、溫柔而堅定的力量,「你一直都在保護我,我知道的。但是這一次,就換我來守護你吧。」

無一郎怔怔地看著他,感受著從對方掌心傳來的、不容拒絕的溫暖。自己的指尖,竟在那片溫熱的包裹中,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眼前的竈門炭治郎,比他見過的任何一篇完美的論文、任何一組精準的數據,都還要耀眼。

不是因為他無懈可擊,也不是因為他永遠正確。

而是因為那份,在點亮自己的同時,也拚了命想要照亮別人的,讓人無法拒絕的真誠與堅定。


隔天早晨,例行病例報告的會議室裡座無虛席。一排排身穿白袍的前輩與教授們,神情嚴肅地坐在最前排,天花板上的燈光冷白得沒有一絲溫度,將空氣都凝結得近乎窒息。

炭治郎緊緊握著手中的講稿,紙張的邊緣,幾乎要被他掌心沁出的薄汗浸濕。他本以為,今天會和往常一樣,有那個瘦削而可靠的身影與自己並肩而立。但此刻,身旁那張椅子卻空蕩蕩的——時透無一郎,因昨夜的高燒,正被迫在宿舍裡休息。

「竈門同學,時間到了,開始吧。」為首的教授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溫度。

炭治郎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混雜著消毒水氣味的冷氣灌入肺腑,卻無法讓他混亂的大腦冷靜分毫。他按下簡報筆,第一張投影片剛放出來,他的聲音就因極度的緊張而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這、這是我們……呃,我們內科病房近期……所追蹤的一位……」

話語磕磕絆絆,不成章法。後排,立刻傳來了幾聲壓抑著的、毫不掩飾的竊笑聲,有幾位同梯的實習醫師,正偷偷交換著「果然如此」的眼神。

那細微的聲響,像一根根針,準確地刺進了炭治郎的耳中。他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額角冒出更細密的冷汗,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在腦中碎成了一片無法拼湊的亂碼。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份羞恥與慌亂淹沒的瞬間,腦海深處,卻猛地閃過了昨夜無一郎那張因發燒而泛紅、眼神卻依舊倔強無比的臉。

以及,他那句沙啞卻無比真切的話語——

「那些不看好你的人……他們根本不了解你有多努力。我不想……不想讓你一個人,去獨自面對那些不必要的質疑。」

一股溫熱的、強大的力量,忽然從胸口深處,猛地推了他一把。

是啊,他不是一個人。那個傢伙,把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炭治郎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他看了一眼手中那份被自己劃滿重點、卻無法給予他勇氣的講稿,隨即,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決定。

他將講稿,輕輕地、反扣在了講台上。

他抬起頭,迎向台下所有或質疑、或嚴厲的目光,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眸裡,此刻只剩下最純粹的、不容動搖的誠懇與堅定。

「這是我們共同追蹤的一位,罹患末期肝癌患者的病例。」他的聲音,奇蹟般地,逐漸穩定下來。「在準備這份報告的過程中,我承認,我犯過很多錯誤,也時常感到挫敗。但是,這位病人的狀況,以及他和家人的互動,讓我學到的東西,遠比任何一本教科書都要多。」

他開始娓娓道來。

他不再只是背誦那些冰冷的數據與生硬的理論,而是將它們,穿插在一個個有溫度的、真實的片段裡。他講述病人的每一次微笑、家屬每一次的擔憂、以及身為第一線的醫師,如何在冰冷的診斷與人性化的關懷之間,艱難掙扎的真實經歷。

會議室裡的氣氛,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教授原本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換上了一種若有所思的審視。下方原本等著看笑話的同學們,也放下了交頭接耳的姿態,靜靜地、專注地聽了下來。


當報告結束時,會議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極具分量的沉默。

隨即,不知是誰,第一個輕輕地鼓了掌。那零星的掌聲,很快便逐漸匯成了一片溫熱的、真誠的浪潮。

炭治郎微微怔住。他看著台下那些不再冰冷的目光,手心依舊在冒汗,胸口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的輕鬆。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會議室那扇明亮的落地窗。窗外,晨光正好,溫暖燦爛。他彷彿能透過那片光,看見無一郎那雙總是清澈無比的眼眸。

炭治郎忽然笑了。那笑容,發自內心,輕鬆而明亮。


宿舍的窗簾半掩著,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地板與白牆上,映出一層溫暖而安靜的暈影。空氣中,還飄散著淡淡的退燒藥的味道。

時透無一郎靜靜地靠坐在床頭,手裡攤開著的,正是炭治郎昨晚留下的那份簡報資料。紙張的邊緣,因主人的反覆翻閱而變得微微捲翹;頁面上,有炭治郎因用力而深陷紙背的字跡,甚至在角落,還能看到一小塊因緊張而留下的、淡淡的汗漬。

他翻到最後一頁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位同梯的實習醫師探頭進來,看到他在,便笑著走了進來,將一瓶運動飲料放在他的床頭櫃上,隨口閒聊道:

「你今天沒來真是可惜了。竈門同學早上的病例報告,意外地……挺不錯的呢。一開始雖然有點緊張,但後來完全放開了,講得很有感染力。連主任都點頭表揚他了呢。」

話音落下,無一郎翻動紙張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表揚?」他輕聲重複了這個詞,那雙因發燒而略顯疲憊的眼眸裡,閃過一瞬極其細微的、劇烈的震動。

「是啊,」那位同學全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笑著點了點頭,又補充了幾句「他把病人的故事講得好感人」、「真沒想到他口才這麼好」之類的話,看無一郎沒什麼精神,便很識趣地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房間,重新歸於一片溫柔的寂靜。

無一郎緩緩低下頭,視線再次落在那一疊寫滿了笨拙努力的簡報上。

他的指尖,輕輕地、近乎珍視地,摩挲著炭治郎那一個個用力寫下的字跡,心口深處,泛起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準確形容的、溫熱的悸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炭治郎能獲得讚許,絕不是因為他一夜之間擁有了什麼驚人的天賦,也不是因為他的報告完美無缺。

而是因為,他總是那樣,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全心全意地去對待每一個病人、去感受每一份痛苦、去珍惜每一次連結。

那種在「正確」與「效率」至上的醫學界裡,顯得格格不入的、傻氣的堅持。

他一開始無法理解,接著感到困惑,而如今,卻成了他心中,最無法移開視線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無一郎那總是緊抿的、略顯蒼白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微微地向上彎起,勾出了一抹極淡、極淺,卻又無比真實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笑。

「……果然啊。」

他低聲呢喃,那聲音,輕得像一陣吹過窗簾的風。

「你這個人,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站在你身邊,替你辯護。」

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耀眼的證明。


炭治郎幾乎是一路快步跑回宿舍的。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卻吹不散他心裡那股滾燙的、想要立刻與某個人分享的喜悅。

他站在無一郎的房門前,深吸一口氣,才用有些急促的節奏敲了敲門。

房內的燈還亮著。推開門,他看見那個熟悉的瘦削身影,正安靜地靠在床頭,藉著一盞小小的床頭燈,翻閱著一本厚厚的原文書。

「時透!」炭治郎臉上帶著怎麼也掩不住的、傻氣的笑意,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眸,此刻亮得像被洗過的夜空裡的星星。「主任今天……教授今天誇獎我了!他說我的病例報告,比他想像中要成熟、要完整!」

無一郎聞聲,緩緩抬起眼。他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病後的倦意,目光淡淡地落在他那張興奮得發光的臉上,只從喉嚨裡,發出了一個極輕的、慣常的音節:「嗯。」

炭治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他滿腔的熱情與喜悅,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冷的牆。他本期待著,能從對方那裡得到更多一點的回應……但無一郎只是平靜地翻過一頁書,神情波瀾不驚,彷彿這件事,和「今天天氣不錯」一樣,不值得任何多餘的評價。

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正想找個藉口說「那我先不打擾你了」,卻聽見無一郎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我早就知道你可以。」

那語氣,依舊是淡漠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早已被驗證過無數次的科學事實。

可就是這樣短短的一句話,卻像一顆投入炭治郎心湖深處的、溫熱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再也無法平息的溫柔漣漪。

炭治郎徹底愣住了。他看著那個依舊垂著眼、假裝專注在書頁上的少年,胸口深處,猛地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酸澀與狂喜的巨大熱意。

這句平淡的話,比會議室裡所有人的掌聲加起來,都更讓他感到被肯定。

因為,這是時透無一郎啊。是那個看過他所有笨拙、所有失誤、所有狼狽模樣的,時透無一郎。

他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哽咽得厲害。最終,所有翻湧的情緒,都只化成了一個比方才更加燦爛、也更加傻氣的笑容。


無一郎始終沒有抬頭,他垂著眼,修長的指尖依舊停留在書頁上。但他其實,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

書本上的黑色鉛字,早已在他失焦的視野裡,化作了一片模糊的、毫無意義的符號。

他只能聽見自己胸腔裡,那陣不受控制的、亂得不像話的心跳聲。像是不小心,把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最珍視的那個秘密,徹底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溫柔的靜謐,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帶著不同頻率卻又奇異和諧的呼吸聲。

那句「我早就知道你可以」,超越了所有的試探與告白。

它是一份全然的、無條件的、最沉甸甸的信賴。



也許是年輕人的身體,總有著令人驚訝的強韌與恢復力。短短幾天後,時透無一郎就退了燒,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再次穿上了那身潔白的長袍,重新出現在病房裡。

從表面上看,他依舊是那個精準得近乎冷冽的天才醫師。主任教授的隨堂提問,他總能第一個給出滴水不漏的正確答案;查房時,那雙清澈的眼眸依舊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能迅速捕捉到病歷上最細微的異常數據。

然而,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是,他開始有意識地、笨拙地,嘗試著——在那些冷峻的數據與絕對的理性之外,多加上一點點別的東西。


一位才剛上小學的病童,因為要抽血,正拚了命地哭喊掙扎,聲音都哭啞了。經驗豐富的護理師學姊怎麼安撫都沒用,手術室外的家屬也隔著玻璃窗,急得團團轉。

炭治郎正準備上前幫忙,想試試他那套「騎士與魔王」的說法還管不管用,眼角餘光卻意外瞥見一個瘦削的身影,主動走了過去。

是無一郎。

少年一如往常地冷靜,眉眼淡漠,動作俐落。他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先是照例用那平鋪直敘的語氣,說了句:「不會痛,很快就好。」

炭治郎心裡猛地一緊,幾乎已經預想到了接下來,孩子那註定會哭得更大聲的場景。

然而,下一瞬間,無一郎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模仿記憶中某個熟悉的表情似的,極其僵硬地、努力地,勾起了一個微小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然後用那依舊沒什麼溫度的、淡淡的聲音,補上了一句:

「結束後,你可以去護理站,拿一顆糖果。」

孩子的哭聲,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那個笑容,生澀得幾乎有些怪異,完全沒有到達他那雙依舊平靜的眼底。但那個因為恐懼而哭泣的孩子,卻真的被這句笨拙的安慰吸引了,淚眼汪汪地抬起頭,怯生生地望著他,最後在打完針後,用一種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小聲說了句:「謝謝……醫師哥哥。」

周圍的護理師們,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彼此交換著驚訝的眼神,低聲竊竊私語。


而炭治郎,則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時透無一郎露出「笑容」——哪怕僵硬生澀得像個提線木偶,哪怕只維持了那麼短短的一瞬。

可就在那一刻,他的心口,卻猛地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洶湧的暖流。像是在漫長而寒冷的冬日裡,忽然被一縷最溫柔、最珍貴的微光,悄悄照亮。

等到小病人真的安安靜靜地抽完血,被護理師牽著手、一臉崇拜地去找糖果後,炭治郎才終於從那份巨大的震動中,回過神來。

他忍不住,也跟著彎起了嘴角,眼底是藏不住的、溫柔的笑意。可笑著笑著,心裡卻又無端地,泛起了一陣陣酸澀。

原來,他一直都在看著、聽著。

原來,他正用著自己的方式,那麼努力地,學著改變啊。

炭治郎忽然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走上前去,像對待弟弟一樣,用力地拍一拍無一郎的肩膀,對他說一聲「你做得很好」。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對這個向來習慣用冰冷來隱藏自己所有情感的少年而言,方才那個笨拙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盛大、最真誠的表白。

而當焦躁不安的家屬,在走廊上攔住他,反覆追問著親人的病情時,他不再只是給出一個冰冷到讓人絕望的統計學結論。他會稍稍停頓,學著記憶中某個人的樣子,用那依舊沒什麼起伏的聲線,耐心地補上一句:

「我知道你很擔心。我們會盡全力的。」

那聲線,依舊是清冽的,卻彷彿比過去,多了某種刻意維持的、微妙的溫度。

起初,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對此感到強烈的驚訝,甚至覺得有些違和。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份微小的、笨拙的改變,漸漸被忙碌病房裡的人們所接受。甚至在護理站的角落,開始有了這樣悄悄的議論——

「妳們有沒有覺得,時透醫師最近……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有!他前天還試著對一個小朋友笑。雖然那個笑容僵硬得有點嚇人……但總覺得,比以前那副完全沒有表情的樣子,更有人味了。」

無一郎聽不見這些話,他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只知道,每一次,當他努力地、笨拙地,做出那些嘗試時,腦海裡總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那個笑容燦爛得像太陽、總是奮不顧身地把別人放在心上、會因為擔心自己而大聲斥責的,竈門炭治郎。

是那個人,讓他開始一點一點地明白——

或許,「一百分的正確」,並不是身為一名醫師,唯一且最終的答案。


一整天的忙碌與混亂,終於在深夜裡沉澱下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返回宿舍的、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夜裡的燈光,褪去了白日的冷酷,變得柔和許多,在光滑的地板上,將他們並肩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炭治郎的腳步輕快,心裡卻像揣著一個溫暖的小秘密,讓他忍不住幾次想開口,又幾次把話嚥了回去。終於,在快要走到走廊盡頭時,他還是沒能忍住。

「時透,」他放慢腳步,與身旁的人齊平,聲音裡帶著藏不住的笑意,「剛剛……你對那個小病人笑的時候,很棒喔。」

無一郎前進的腳步,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看他,只是用一貫清冷的聲音,淡淡地回答:「那只是模仿你的行為模式而已,為了達到安撫病童的最高效率。沒什麼值得稱讚的。」

他試圖用最理性的、最符合他風格的語言,將方才那個充滿人情味的舉動,重新定義為一場冰冷的臨床實驗。

炭治郎聽完,卻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走廊裡迴盪,帶著一種純粹而溫暖的篤定。

「不,不一樣的。」他說,「也許動作是模仿,但孩子是很敏感的。他能感覺到,你是真的希望他不要那麼害怕。那份心意,是模仿不來的。」

無一郎再次沉默了。他微微低下頭,讓垂落的黑髮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冷淡,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是你想太多了。」

然而,炭治郎卻清晰無比地看見了。

在那片被燈光映照得近乎透明的、白皙的耳尖處,正不受控制地,悄悄泛起了一抹極其可愛的、淺淺的薄紅。

炭治郎沒有再追問下去,也沒有戳破對方那點彆扭的心思。他只是笑著,望向那片悄然泛紅的耳廓,感覺自己的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了幾分。

而無一郎,心口卻早已亂成了一團。他攥緊了插在口袋裡的手,指尖緊緊地、用力地,摳著口袋裡那份早已被他體溫浸潤的資料袋,努力假裝著鎮定。

炭治郎那句「孩子真的感覺到了你的心意」,像一句溫柔的咒語,在他那顆總是追求數據與邏輯的心臟上,輕輕地、卻又無比清晰地,留下了一道溫熱的印記。


那一夜,走廊盡頭那盞總是亮得有些刺眼的燈,依舊亮著。

他抬起頭,望著那片光暈,卻第一次覺得,這種刺眼,原來並不討厭。

甚至,還帶著一點點,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溫暖。

炭治郎看著無一郎那片悄然泛紅的、精緻的耳廓,再對比他那副依舊想強作冷淡的模樣,心口忽然像被羽毛輕輕搔刮了一下,一陣難以抑制的悸動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次,他笑彎了眼,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親暱的調侃:「我覺得時透真的可以多笑一笑啊,明明就……多可愛。」

「可愛」這個詞,像一個被按下的、突兀的開關。

無一郎前進的動作,猛地一僵。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第一次,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甚至帶著點壓迫感的姿態,正對著炭治郎。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眸裡,此刻清晰地映著炭治郎那還帶著笑意的、有些錯愕的臉。

「我並不想要那種形象。」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字字清晰,斬釘截鐵,「尤其是從你的口中。竈門炭治郎,我唯獨不想要你,只是覺得我『可愛』。」

那一瞬間,走廊裡所有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炭治郎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他愣愣地看著無一郎那認真到近乎固執的神情,看著他那雙因情緒波動而顯得比平時更加深邃的眼眸。心口,像是被一股溫熱的電流猛地擊中,緊接著,一股熱意不受控制地,從胸腔一路燒上了他自己的耳尖。

他不由自主地、狼狽地,微微別開了臉,不敢再直視那樣的目光。他的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緊,卻仍舊努力維持著溫度:

「時透在我心中,當然不是……只有可愛……」

話語,就這樣尷尬地、輕飄飄地,懸浮在了空氣裡。那最關鍵的後半句,卻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堵住了喉嚨,任憑他如何努力,都再也說不出口。

無一郎凝視著他泛紅的側臉,心跳,也在此刻悄悄地、劇烈地加速。他看見炭治郎那雙向來單純、透明的眼眸,此刻正因慌亂而閃爍著一種極其複雜的光。那像是驚訝,像是迴避,卻又……帶著一絲他不敢深究的期待與克制。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能清晰聽見彼此那越來越響、越來越亂的呼吸與心跳。

整個氛圍,像是被一根拉到極致的、纖細的弦,死死地牽緊。

只等著,其中任何一個人,再往前跨出哪怕半步,就會讓這份脆弱的、曖昧的平衡,徹底崩斷。

走廊裡的空氣,像是被抽乾了一般,只剩下兩人之間那份令人心悸的、極致的靜默。牆上時鐘的秒針,正「咔、咔」地走著,每一下,都像敲在兩人緊繃的心弦上。

無一郎死死地盯著炭治郎那微微側開的、泛著紅暈的臉龐。心底深處,某種前所未有的不安與偏執的渴望,正交錯翻湧,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沉默了幾秒,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與自己那份想要逃跑的本能對抗。終於,他還是開口了,聲音因極力壓抑而顯得冰冷,卻又藏不住那絲絲的顫動:

「那麼,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把鋒利而滾燙的鑰匙,不帶任何緩衝地,直接捅進了炭治-郎心底最柔軟、也最混亂的那個地方。

他猛地一愣,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想立刻回答,想告訴他,他是那個讓自己忍不住擔心的天才,是那個在急救時最可靠的後盾,是那個會因為保護自己而發火的彆扭少年,是……是……

可所有洶湧的、溫熱的情感,一旦到了嘴邊,卻全都亂了套,只剩下一堆無法被組織成句的、急促的氣息。

「我……你是……是……」

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耳根一路紅到了脖頸。那雙總是坦誠的眼眸,此刻慌亂地閃爍著,聲音支支吾吾,竟連一句最簡單的、完整的話都擠不出來。

無一郎看著他這副手足無措的、幾乎要急哭出來的模樣,胸口猛地一緊,那顆剛剛才燃起一絲微弱希望的心,又迅速地冷卻、下沉。

他失控的心跳,在此刻也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急促得不像自己。

原來,是自己……逼得太緊了嗎?

原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是這麼的為難。

他緩緩地、緩緩地,垂下了眼,用濃密的睫毛,掩去那抹幾乎要溢出的、自嘲般的失望。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然恢復到了最初的那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算了。你不必回答了。」

炭治郎怔怔地望著他,望著他那瞬間闔上的、堅硬的外殼。喉嚨,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堵住,一陣陣地發緊。

心裡明明有千言萬語,明明有那麼多溫暖的、連自己都還沒理清的情緒想要告訴他。

卻被這句輕飄飄的「算了」,硬生生地、殘酷地,全部封死在了胸口,變成了一股沉甸甸的、讓人難以呼吸的酸澀。

走廊盡頭的燈光,依舊明亮地映照著。光影下,他們兩人的影子,因一個細微的轉身,從短暫的交疊,重新分開,各自獨立。

像是命運,一次有意無意的、殘忍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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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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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BL/耽美 沒有CP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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