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家電行》17彩虹未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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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過的夜像被擦拭過,空氣裡還藏著潮味。房間很安靜,只有呼吸聲在量時間,遠處的警示燈一閃一滅,像還沒散去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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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驅逐大雨,玫瑰色藍空帶來屬於秋季的涼風,月兒在一旁慾望而出,樹梢葉葉灑落在明豪身上。志源在遙遠一方瞭望著,想對之大喊著,喊到嘴邊又止住,他靜靜看著遠方,明豪開始拍球玩耍起來,看著明豪玩得入迷,他嘴角雙雙上揚。剎時,一輛藍色貨車撞散片片落葉。

  「明豪,走開啊!明豪,走開啊!明豪,走開啊!」志源歇斯底里的喊著,但是無論他怎麼喊,聲音依舊是卡在喉嚨內,他想跑,卻又抬不起腳。他急力掙扎,猛烈地想要突破所有……。最後他掙脫一切,努力跑到前方,明豪已經隨著落葉漂散了。他再追往前方,努力試圖抓片片落葉,而落葉卻從掌心雙雙如雨似落下。

  「彩虹在哪裡!你在哪裡!」他哭訴望著由玫瑰色漸變的烏夜。沒有人看見一個受傷的父親,沒有人聽見一個哭泣的父親,在這樣的夜,他對著半月彎朌著彩虹出現。大雨又開始一陣陣地下,志源仰躺在溼悶草地上,突然口好乾、好渴。

==

  「阿華,謝謝你還特地來關心志源,他啊!在醫院躺了快兩個星期,一直等到完全退燒。醫生才說目前狀況一切良好,只是不曉得志源為何還不醒,而他就像是熟睡的孩子,怎麼叫,都叫不醒,於是就載他回家照顧,而這一睡就又快一個月,我到處求神拜彿都沒有用。」惠娟無奈的呻吟著,說著。

  銀行警衛阿華,打從他倆夫妻年輕創業時就相識了。惠娟見到與自己丈夫的共同老友,滿心希望他可以到志源耳邊說說話,讓志源可以早日清醒。阿華看著志源,回想起一年多以前,明豪退伍前幾日,志源到銀行開心的提領一筆錢。阿華看著他笑得不攏嘴,問他為何事開心,志源回說:「我兒子明豪星期五就要退伍回來了,我想親自帶他去買一台機車,跟郭富城當年來台灣騎的同一牌子的光陽機車,好讓他找工作順利,過幾年幫我討個媳婦……」

志源語未畢,阿華就搶著說:「然後再過幾年,你又多兩孫子陪你玩電動,對不對……」

「哈!哈!知我者阿華也」志源捧腹大笑著。

  無奈命運捉弄,以前阿華來到家電行,人未到,就聽見這一家子的笑聲,現在卻是這個局面。看著惠娟好不容易從喪子的傷痛中漸漸走出來,如今又掉入另一個恐懼裡。他自責著事情發生時,只跟著志源一起煩惱著惠娟的身體、情緒,卻沒有想到志源的心情也該被照顧,也該被釋放。如今,志源突然失去生活重心,整個壓仰全部渲洩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雨水呢!好渴哦!彩虹…」志源閉著眼吞著口水又張著雙脣,喃喃地說著夢語。阿華聞聲訝異地拉著惠娟,惠娟看著志源,急說著:「志源…大帥哥,你醒了嗎?老公…你」


惠娟語未畢,志源就慢慢睜開眼,看著惠娟焦急的眼神,又聽到阿華急切的說:「惠娟姐,你慢慢來,不要嚇著了志源兄。」志源想著,自己為什麼會看到這個情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覺得頭好昏沉,而且全身都無力著。


「我怎麼了。」志源爬起上身背靠著枕頭問著。


「你啦!颱風天,下著大雨跑出去,昏倒在自立街口,被人送到醫院去,昏睡了一個多月,我快被你折騰死了。」惠娟又哭又氣的說著。


「好!好!人醒了就好,有話好好說..」阿華拍著惠娟的右肩說著。


  志源這才想起自己因為喝了一口明豪最愛白蔘枸杞雞湯,觸動內心最深層的思念而大大失控,冒著秋颱大雨狂奔出去,他渴望雨後的彩虹出現,祈望上天給他一些奇蹟,但是最終卻還是在夢裡眼睜睜的看見兒子被藍色貨車衝散。為什麼我要清醒呢!為什麼我還要面對這一切呢!

  「肚子餓了吧!我去弄點粥給你吃」惠娟收起情緒平靜說著。待惠娟走出房門,阿華緩緩的坐在床邊對志源說:「志源兄,你還好吧!」見志源面無表情,又毫無反應。阿華低頭搖著又繼續說:「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也不太會安慰人……我…」

  房裡兩個男人,原本是無話不說的好哥們,如今也只能沉默以對。秋天的腳步快走完了,在這秋冬交替的季節是最令人感傷的,阿華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也是惠娟最傷心憂鬱的時候,那時志源每天都忙進忙出,雖然看起來很累,但全身上下充滿了鬥志,只因為他還要照顧惠娟。沒想到才隔一年,惠娟走出傷痛,卻換志源倒下,而且比惠娟當時還嚴重,惠娟還會哭,還會鬧,但志源總是悶悶不語。

==

  晚上八點淑心走進房裡,志源微笑說著:「噓!你媽媽睡的熟,我們去外面說」。志源緩緩的爬起床,深怕吵醒惠娟,淑心看著爸爸表情微笑,也就鬆了一口氣。


到了客廳,淑心也微笑著說:「大帥哥清醒了,大美女可以安心入睡了。」


志源回應著:「是啊!小美女。妳辛苦了。對了。老公主最近好嗎?」,淑心眉目一鄒,想著誰啊!誰是老公主。


志源雙眉上揚笑說:「我老媽啦!哇!小美女,我看妳最近真的是太操了哦!」。淑心這時才恍然大悟說著:「老王子,老公主是阿公阿媽的外號……哈!!大帥哥,我看你睡了那麼久,果然有比較正常了。」淑心揶揄著志源笑著。


「阿媽一直擔心你,我和大美女一直叫她老人家別擔心,說你只是太累睡著了。」淑心說著。


「辛苦兩位美女啦!」志源回說著


「我還好啦!倒是媽媽比較操心,你從醫院回來後,我們每天晚上都在這個時候一起幫你擦身,媽媽每次都擦到快哭,但又堅強的收起眼淚。早晚起床睡前都會在你耳邊喃喃自語,有時還會唸小說給你聽,或在你身邊玩掌上型電動,但是你也知道,她跟本不太會玩電動,所以常常晚上我回來,還拖著我,要我玩給你看…」淑心又笑又說著。聽在志源的心裡是如此的感動,但他又氣自己,因為他的內心真的很難受,又深怕自己心裡的痛被淑心察覺到。


  志源立刻轉移話題對淑心說著 :「淑心啊!我…」。正準備說話時,看見淑心疲倦的眼情,心裡一陣心疼,心疼她一面要照顧自己的阿媽,又要擔心他與惠娟的心情,三不五時還要幫忙店裡的大小事。從前那個活潑蹦跳、調皮愛玩的女兒,轉變成熟的女孩,成熟到連他這個父親都快認不出來了。

  淑心見爸爸欲言又止、眼眶濕紅,自己也不自覺地流下淚說:「爸爸,又想起明豪了嗎?」

  志源急回應:「不!不是,爸爸是心疼妳,心疼你一個女孩子,要應付那麼多事情。都是爸爸不好,沒有好好照顧妳,妳從高中畢業就幫忙照顧阿媽、幫忙家裡,你就算不去升學,不去外面工作,也該談戀愛…現在明豪又出事了,你又得勞心勞累,我們這個家拖累妳了。」

  淑心抱緊爸爸,她明顯感覺爸爸變瘦了。但爸爸身上熟悉的味道還是在,她像小女孩似地依偎在爸爸胸膛說著:「爸爸!沒錯,我是真的很累,我也有想過要走去外面的世界闖闖,不過我還是不放心。小時候你和媽媽店裡生意忙,所以我和明豪都是阿公阿媽帶大的,阿公走了不久,阿媽就生病,當然要陪她老人家啊!反正家裡生意可以養我,又加上叔叔偶爾會給我紅包,我反爾要謝謝你們讓我有機會可以陪在阿媽身旁。」

  志源流淚撫摸淑心頭頂:「傻孩子」。

  淑心立刻坐起來回應:「我不傻,我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只是明豪突然走了。我也真的不知所措,但是爸爸,你跟媽媽都別擔心,我一定會替明豪好好孝順你們的,我一定會生一個孩子過繼給明豪,我一定會讓明豪在天上看到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我一定會……」


  寧靜夜晚,他倆父女相擁相泣,又相互傾訴心情。時間過了12點,志源仍然半抱著淑心呢喃著,不知不覺淑心熟睡了。志源不忍心叫醒,便將房裡被子取出,為淑心蓋上棉被。當棉被展開之際,那一幕幕往事又浮上眼前:

==

「九點了,快點去睡覺,明天早上才能去阿媽家。」志源嘮叨著


淑心撒嬌著說:「爸爸你要幫我們蓋被子,我們才要睡……」


一旁的明豪也嚷著:「爸爸蓋完被被,要親親…」


明豪、淑心小時候最喜歡爸爸展開大被子,披在他們身上。志源笑著想著兩個小孩蓋棉被的模樣。想著想著又想起,淑心出生前半年被廠商倒債,那時家電行才剛起步,創業的資金大部份是靠志源的爸媽支援,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時好,加上惠娟害喜嚴重,他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裡,每天早出晚歸的籌錢,預防支票跳票。惠娟當時身體狀況不好,突然沒有丈夫在身邊,也不時發脾氣。但是志源還是很有耐心的哄著惠娟說他是去開發新的客戶。後來淑心出生,志源每天在外忙碌一天回來後,將小小的淑心抱在手裡,看著淑心似哭似笑的小臉,想著辛苦一切都值得了。之後一切似乎都隨著淑心的出生都順遂了,過了兩年明豪也跟著出生,這個家從此就開始嘻笑聲不斷。

==

  是夜,志源凝眸熟睡的妻子,彷彿回到年少初識之時。那日志源騎著單車外送肉粽到泰林路加工廠,說是加工廠老板要給員工們不一樣的午餐。志源抵達工廠進入辦公室喊著,有人在嗎?環視一圈似乎無人回應,正準備離去往生產線去時就聽見:


「呼~呼~呼………」一個女孩髮上插著一枝原子筆,在櫃台邊角趴著睡。

「小姐…小姐……」志源輕喊著她,她仍然亳無反應的睡著。志源心想著,有這麼累嗎?還流口水,他提著肉粽繞過櫃枱到女孩後方,彎著腰持續輕喊著:「小姐…小姐…我送肉粽來了。小姐~小姐~」

女孩依舊熟睡沒有反應。志源又靠近一步,聞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心裡想著,這不是媽媽拿來灑厠所用的明星花露水嗎?還真有人把它當香水用哦!他自覺好笑,竊笑之際,瞳眸視見櫻花般地側臉,他好奇再往前一步仔細端倪……突然電話響起。


「啊~~」女孩見志源嚇著失控大叫。


「小姐,我不是壞人,我是送肉粽的,別叫啊!…接電話!電話在響~」志源緊張地解釋著。


女孩正準備接電話時,電話聲便斷了。她疑惑質問著:「你怎麼跑進來?」


「小姐,我叫妳很多次了」志源望著女孩明亮大眼,一手仍提著肉粽,另一手插著腰說著。

「是哦!對不起,我睡著了。沒有聽到..不好意思」女孩尷尬回應著。


  這是志源與惠娟第一次相遇,後來因為肉粽口味深得加工廠員工好評,於是志源就成了加工廠的常客,幾月過後,志源也開始拿著媽媽灑厠所的明星花露水………


  志源望著惠娟傻笑著,想起那明星花露水味道,屬於他倆愛情的味道。想著想著就回到床上側抱著熟睡的惠娟,聞著髮香依偎之。

==

  翌日早晨6:30惠娟起床看著志源側躺著,便走出房門,又看著淑心躺在發沙上,想著還早,就先去櫃台整理帳單。過了8:00叫醒淑心後,就直接出門買菜去了。

  9:10分惠娟從市場趕回來開店,看著淑心機車還在就覺得奇怪。一進門就對淑心喊著:「起床啦!9點多了」見淑心沒回應,惠娟急忙走到後廳,卻看見淑心站在房門口

淑心低頭說著:「爸,走了」


「淑心,妳說什麼?妳爸出去了哦!你怎麼還沒有去阿媽家,叔叔今天不用上班嗎?」

淑心仍然低頭應著:「爸,走了」

「妳爸爸走去哪裡?去找朋友哦!他怎麼不多多休息呢!」

淑心用力吸一口氣後,還是低頭應著:「媽……爸,走了。不會回來了」

「什麼啦!你這孩子在講什麼?」

  惠娟越走越靠近門房,看見志源依然側躺在床上好好的,就發怪的說:「你爸不是在睡覺嗎?到底在說什麼?」惠娟邊走邊靠近志源,她坐在床邊摸著伸手摸志源的臉脥。

「大帥哥起床了啦!你睡很久了,不要再睡……」

「大帥…老公…林志源!林志源!林志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惠娟摸著冷冷又僵硬的志源,懷疑著,哭喊著,忿怒著,嘶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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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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