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章承接「衡州之亂」的餘波。
衡元十一年夏,雨下了整整二十一日。
雨水灌入田畦,稻卻枯黃。 田主們抬頭望天,不敢怨,只能算。 ——算糧,算稅,算命。
衡州焚印之後,中央信制失效,
各地以物為信、以糧為稅。 錫南郡最先動,竹契重現, 民間市場再度以「人保契」為主流。
然而這次,不止民間在發——
郡守秦牧親自授權「糧契局」,
以米作本,發行新契五萬道。 契上有「錫印」,以防偽造。 這舉動,等同向朝廷宣告:錫南自立金融。
——
羅蓮站在倉門口,看著那批新契。
竹面新漆,邊緣鑲鐵,連香味都像戰備。
「我們真要跟濟國對槓?」
她問。
秦牧淡淡地回:「他們收信,我們收糧。
誰能養活天下,誰才有理。」
她微笑:「有理不等於有命。」
秦牧側頭:「所以才要妳。」
——
錫南的糧契不只用於稅收,
還能兌換糧票、僱傭、兵薪。 這是第一次,「稻穗」正式取代「朱印」。
濟國自然不服。
他們封港、斷票、設壁壘, 一面以銀價操縱糧市, 一面暗派商隊收購糧契,準備崩盤。
這場戰爭,沒有刀,卻比刀快。
——
第十日,錫南糧價暴漲三成。
市中竹契滯銷,人心惶惶。 秦牧在郡堂會議上摔契為誓:
「若糧契崩,我以官命償!」
眾官靜默。
羅蓮冷聲:「你是郡守,你的命值幾石米?」
她轉身走出,
留下一句話:「信要撐,不靠血,要靠流。」
——
她連夜召集民商,重開河道,
讓糧契可換「實米」而非「承諾」。 竹契自此可在市場即刻兌糧, 信任重新有了形。
三日後,錫南市面穩。
有人說:「這女人,用河水救了糧。」
——
濟國卻出新招。
他們派票商攜銀南下,散布謠言: 「錫南契有蟲,刻錯,會壞。」
百姓驚恐,夜裡丟契入水,
竹片漂滿一河。
羅蓮看著那一河竹,
苦笑:「信果真會爛。 但爛在誰手裡,比它爛不爛更要命。」
——
翌日,秦牧召開「糧信議」。
官、商、巫、民齊集一堂。 他立碑於堂前,刻曰:
「糧者,民命;信者,民心。
若信亡,糧亦死;若糧絕,信何存。」
羅蓮在旁靜靜聽。
風從窗入,拂過她的袖, 上面仍沾著灰印——衡州時留下的。
——
會議未散,城外爆起號角聲。
濟國傭兵入境,假為護商,實則奪倉。
秦牧拔劍而出,
「糧是命,誰奪誰死!」
這是錫南史上第一場「糧戰」。
沒有國號,沒有詔令, 只有泥水、汗與血。
——
戰後第三日,錫南獲勝。
濟國軍退,倉仍存。 竹契再發,刻字更深。
羅蓮站在河邊,
竹契一根根漂過,刻痕反光。 她低聲道: 「糧是信的肉,信是糧的魂。 沒有誰能吃掉誰。」
秦牧走來,肩上纏繃帶。
「妳看,妳又救了一場信。」 羅蓮抬頭笑:「我救的不是信,是人。」
——
【本章登場角色】
- 羅蓮:錫南糧契創始人,以「河流即信」理念重建地方金融。
- 秦牧:錫南郡守,策略家型政治家,敢與中央抗衡。
- 濟國傭商與間使:經濟戰的幕後操盤手。
【章末註解】
衡元十一年夏秋之交, 錫南與濟國之間爆發「糧契戰」。 戰爭形式為市場制裁與糧倉爭奪。 最終,錫南保全地方自治, 民間糧契流通率達八成。
史稱**「錫南奇蹟」**,
但也是衡元體制分崩離析的標誌。
史家評曰:
「衡州亡於火,錫南生於糧。
火毀其信,糧續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