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訓練一反常態,沒有激烈的對打,也沒有複雜的新招式,只有一連串熟悉的體能訓練,還有早就練爛了的基本功。
我正納悶,這是要熬出頭了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加快進度了。」呂大哥一邊繫緊手腕護帶,一邊淡淡地說。
我愣了一下:「蛤?」
「今天開始,要教你的,是——如何使用氣。」
我挺起胸膛,自信回應:「呼吸法我已經會了啊。」
「你現在的身體,只是個容器,能靠呼吸法把體內亂竄的氣收進來。但這些氣該怎麼用,你還不會。」
「從今天起,要讓你真正把氣用起來——引導、能釋放,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
呂大哥拍了拍手,走到我面前:「首先,你至少得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氣。」
他伸出手指了指我的肚子。
「用之前教過的呼吸法,專注在下腹部……別急,一口氣一口氣地去找那股像是熱流、像是水波一樣的感覺。」
我照做,慢慢調整呼吸,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丹田的位置。
「感覺到了嗎?」他問。
我照著他的話引導氣流,專注地將那股熱流往指尖送去。
但過了幾秒,我皺起眉頭,抬起手看了看。
「……我怎麼沒什麼感覺?」
呂大哥:「怎樣?有感覺了嗎?」
我皺著眉,伸出手晃了晃:「好像……沒有感覺欸。」
呂大哥一點也不意外:「正常的。如果這麼容易就練成,那其他人的水平也不會卡在那裡了。」
我:「咦?其他人也不行?」
呂大哥:「除了你阿福師兄以外,其他人到現在還都卡在呼吸法那關。」
他的語氣平靜,卻像是在暗示——後面還有得練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道館裡的空氣始終混著汗水與木地板的氣息,像一種揮之不去的味道,鑲在鼻腔裡。
一大早,推門的第一件事永遠是繞場二十圈,再接負重深蹲。呂大哥只會淡淡丟一句:「熱身別偷懶。」語氣輕,卻讓人不敢鬆懈半分。
虎型的前幾天,我練得肩膀酸得像背了兩袋石頭。每一次發勁,呂大哥都在耳邊敲打:「腰沉,下盤穩!」
馬型是衝刺與爆發的煉獄,小腿沉重得像灌了鉛;練到晚上,走樓梯時雙腿顫得像風中樹枝。
蛇型專練柔韌與纏繞,腰部的極限扭轉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會閃到腰。
偶爾,師兄們會在練習間隙走來,邊擦汗邊指正我的姿勢。
雞型要求步點輕、反應快,我在木地板上踩得腳底滾燙、磨破皮。
鼉型的下盤沉得像釘在地面,一動就得用全身氣力,腰背因此酸麻到夜裡翻身都痛。
偶有街坊從外面探頭張望,我只要一分神,便會被呂大哥的冷喝拉回:「再來!這一下沒勁,打了也疼不了人!」
燕型的輕巧身法,讓我的核心天天纏著沙袋;
猴型的靈活跳躍轉身,讓我暈頭轉向;
鷹型需要急收急放的爆發力,每一抓下去,指節都被磨得泛紅;
熊型像要把全身重量壓進每一拳,我的身體練到悶痛,呼吸急促。
最後,十二型全都練完了,我的肌肉酸到連睡覺翻身都能痛醒——但氣,依舊沒有被我引導出來。
呂大哥雙手抱胸,看了我一眼:「阿福,你幫他一下吧。」
阿福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答應:「好的,師傅。」
我們走到道場中央,木地板在腳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空氣中混著汗味與練武服的棉布氣息,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開始!」呂大哥的聲音一落,我們幾乎同時衝了出去。
我用盡全力使出崩拳,拳風直奔阿福面門。就在拳頭碰到他手臂的一瞬間,那股力量像被吸進泥沼般,毫無聲息地化開。下一秒,他的另一隻手猛地送出正掌,發勁如槌,正中我的心窩——胸腔瞬間一緊,呼吸像被攫住一樣停頓。
我半跪在地,還在努力調勻氣息,就聽阿福師兄淡淡的說道:「看到了嗎?這只是鼉型的其中一種用法。形意拳裡,每一型都有好幾種不同的變化與運用。」
我努力調息,喘著氣問:「師兄……你也會形意拳?」
呂大哥在旁替他接話:「不止形意拳,我這邊教的,他幾乎都會一點。」
阿福笑了笑,甩了甩手腕:「好啦~時間不等人,我們繼續吧。」
雖然說起來像是雙方在對戰,但實際上,我只是被單方面壓著打。
終於,我抓到一個破綻,沉肩收肘,給了阿福師兄一記直拳。
阿福師兄側身避開,笑著道:「不錯啊——但記得呼吸喔。」
「對……」我氣息急促,才意識到自己在急於攻防的節奏中,呼吸早已亂得一塌糊塗。
我正想調勻呼吸,阿福師兄卻毫不留情地逼近,一個刺槍腿直襲我的腹部。
我想閃,但已經來不及了——
腳尖紮實地貫入腹部,像是一記重錘砸中內臟。
就在那一瞬間,我清楚地感覺到——
體內的「氣」,被硬生生擠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