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鏡像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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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潛」酒吧的地下室,是陸見微的安全屋,也是他通往「另一側」的渡口。空氣中瀰漫著塵土和舊紙張的氣味,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於靜電的臭氧氣息。他從鎖好的金屬盒中取出蘇雨的照片,指尖輕撫過相紙表面。這張承載著陳教授強烈情感的影像,將是他進入那片混沌領域最好的「錨點」。

 

他沒有點燃那些據說能幫助「通靈」的怪異薰香,也沒有佈置複雜的儀式陣法。對陸見微而言,進入「鏡像廢都」更像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潛水」。他坐在那張唯一的椅子上,閉上眼,調整呼吸,將全部意識集中在掌心的照片上。指尖感受著相紙的細微紋路,腦海中反覆勾勒蘇雨的影像,同時感受著陳教授傳遞而來的那份焦灼與思念。

 

起初是純粹而厚重的黑暗。

 

隨即,現實世界的聲音碎片開始扭曲、變形——樓上酒吧隱約的爵士樂摻雜進陌生人的私語,遠處街道的救護車鳴笛與不知來源的哭泣聲重疊。這些聲音如同信號不良的收音機,逐漸被淹沒在意識深處湧來的、更龐大的噪音浪潮中。

 

然後是影像。色塊在意識的黑暗中翻騰、碰撞,拼湊出扭曲的線條和變形的輪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墜落,又像是在深海中懸浮。一種熟悉的失重感和冰冷感包裹了他。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然身處「鏡像廢都」。

 

這裡是新京市癲狂的倒影。現實中高聳的玻璃幕牆大樓,在這裡變成了由無數破碎螢幕和扭曲鋼筋堆砌的巨塔,螢幕上流動著意義不明的代碼、褪色的家庭錄像、快速閃過的人臉。天空是一種永恆的、壓抑的暗紫色。空氣中瀰漫著臭氧、塵埃和某種類似於舊書頁黴爛的「信息過載」氣味。

 

聲音是這裡最折磨人的部分。成千上萬個聲音疊加在一起——笑聲、爭吵、廣告口號、私密告白——形成一片永不停歇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白噪音海洋。陸見微必須像經驗豐富的收音師,過濾這些雜訊,才能捕捉有價值的「信號」。

 

他攤開手掌,實體照片在這裡不存在,但他能感受到一縷極細微的、由情感連結形成的「線」,從他意識中延伸出去,飄向廢都深處。這是屬於蘇雨的「情感頻譜」。

 

他開始行走,腳步落在佈滿瓦礫和廢棄數據流的地面上,發出沙沙聲響。他避開那些翻滾著強烈負面情緒的記憶漩渦,繞開那些閃爍誘人光澤的「美好回憶」區域——那些往往是精心偽裝的陷阱。

 

跟隨著那縷細線,他穿過由無數破碎夢想堆積的「理想墳場」,路過流淌著甜蜜與苦澀河水的「初戀運河」。線頭逐漸清晰。

 

終於,他在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停下。這裡曾是大學圖書館的鏡像,如今只剩下幾段殘破的、爬滿發光藤蔓的迴廊。而在立柱和地面上,陸見微看到了他追尋的目標——蘇雨的「數據殘影」。

 

這些殘影並非完整的影像,而是由發光塵埃勉強維持的人形輪廓,重複著簡單動作:坐在迴廊下看書、倚著柱子凝望遠方。每一個殘影都顯得脆弱,邊緣不斷有光點剝落、消散。

 

然而,讓陸見微心頭一緊的是,這些殘影的數量遠超尋常,密度極高,而且正在被某種無形力量加速侵蝕。

 

更不尋常的是它們的「信息強度」。當他集中精神靠近一個看書的殘影時,瞬間「讀取」到了一段清晰的感知——指尖觸摸書頁的細膩紋理,陽光曬在後頸的溫暖,甚至還有她當時閱讀的那本書中,某一頁的幾行文字內容!

 

這絕非普通記憶殘留。這簡直像是將一個人某個瞬間的完整感知和思維狀態,進行了高保真的「備份」。什麼樣的技術,或者什麼樣的「存在」,才能留下如此清晰而深刻的痕跡?

 

「『初始原型』……」他低聲自語,回想起陳教授轉述的話。這個詞彙在此刻顯得格外沈重。

 

就在他試圖連接更多殘影時,一股尖銳的警兆如同冰錐,猝然刺入他的意識。

 

雜亂的記憶噪音中,混入了一個不協調的、帶著明確指向性的「靜默」信號。就像在喧鬧集市中,突然出現一個真空地帶——所有聲音在那個區域都消失了。

 

他猛地回頭。

 

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矗立在廢墟陰影中。那是個女子,身形高挑矯健,留著利落的銀灰色短髮,穿著貼合的深色作戰服,臉上佩戴著流動數據流的戰術目鏡,右眼下方有一道細小疤痕。

 

記憶獵人。而且是精銳。

 

「離開那個數據座標。」女人的聲音透過設備傳來,不帶任何感情。「它不是你的獵物。」

 

陸見微沒有動,體內能量悄然流轉。「誰派你來的?『忘川』?」

 

女人——沈眉,沒有回答。她的目光透過戰術目鏡鎖定陸見微,像是在評估工具。「最後警告。幹涉『淨化程序』,後果自負。」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驟然模糊。不是高速移動,而是直接「跳躍」了記憶碎片區域,瞬間拉近距離。右手出現一柄能量短刃——記憶切割器,刃光一閃,直刺陸見微胸口。

 

陸見微反應極快,身體後仰,左手虛握,一面由雜亂記憶碎片拼湊的「盾牌」堪堪擋在身前。

 

能量短刃刺中盾牌,發出能量撕裂聲。盾牌崩解,陸見微藉力後退。手臂發麻,意識層面傳來刺痛。

 

沈眉一擊不中,毫不遲疑再次逼近。動作簡潔高效,能量短刃劃出致命弧線。陸見微在廢都中穿梭,利用環境變化幹擾躲避。他不斷嘗試精神衝擊,卻發現沈眉意識外圍有堅韌緩衝層。

 

「抵抗無意義。」沈眉聲音冰冷,攻勢越發淩厲。「她的存在必須抹除。」

 

能量短刃擦著耳際掠過,陸見微頸後寒毛直豎。他意識到正面衝突勝算渺茫。

 

必須撤退。

 

他猛地將一股精神力量注入腳下「地面」。剎那間,周圍十幾米內,無數混亂記憶碎片被強行激發、引爆!

 

哭聲、笑聲、怒吼聲……各種感官信息炸開,形成短暫的極度混亂區域。沈眉動作為之一滯。

 

趁此機會,陸見微切斷與「鏡像廢都」的連結,意識強力回彈。

 

……

 

地下室椅子上,陸見微猛地睜眼,劇烈喘息,額頭布滿冷汗。心臟狂跳。

 

昏暗燈光下,房間依舊安靜。但剛才的交鋒和沈眉冰冷的目光,清晰烙印腦海。

 

他攤開手掌,蘇雨的照片安然無恙。但他知道,事情遠比想像複雜危險。

 

蘇雨不僅被遺忘,而是被「系統性抹除」。執行者是「忘川公司」麾下,像沈眉這樣專業致命的記憶獵人。

 

「淨化程序」……「初始原型」……

 

陸見微擦去冷汗,眼神越發銳利凝重。陳教授的委託,已不再是尋找失蹤孫女。它正將他拖入涉及龐大勢力、危險技術的漩渦。

 

而他已無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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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殘項的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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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天空露出灰白的羽翼~ 月光彷彿情人一般被包裹在其中~ 殘風為愛失去象徵自由的流暢~ 項鍊化為鋒利的劍,斬斷這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將自己推入永恆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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