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何芷芸在鬧鈴還沒響之前就醒了。
何芷芸醒來後也發現自己的手正抓著許沁涵的手,而且現在許沁涵的臉離自己好近,但就算發現了這些,何芷芸也沒有馬上將手抽走,而是先輕輕動了動手指,想試探看看許沁涵是不是還在熟睡。
確定許沁涵沒有反應後,何芷芸開始用手指畫著許沁涵的手心,感受著從許沁涵手心傳來的溫度,感受著那細微的粗糙感,他就這樣看著許沁涵的臉,開始想著這兩天的相處的畫面。許沁涵的笑容、許沁涵的眼神、許沁涵的的風趣幽默……太多太多讓何芷芸心動的瞬間。
雖然有時候許沁涵很白目,但還不至於讓人反感,有時候他的想法和言論,能替他增添幾分穩重感,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能讀懂自己的感覺,不用多解釋他就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這一切……都讓何芷芸不得不喜歡。
但就像程佳蓁說的,自己還有葉巧柔。
不能再這樣了,今天回去之後,兩個人說不定也會像之前一樣陌生,只不過是這兩天相處太密切,因此昏了頭,回去就沒事了,何芷芸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手指卻還貪戀的摸著許沁涵的手心。
「噔噔噔噔噔…」這時候白曉彤的手機鬧鈴突然響了,何芷芸嚇了一跳,迅速收回自己的手,閉上眼睛假裝自己還在睡。
手機的聲音加上手上的擾動讓許沁涵醒了,他緩緩睜開眼,馬上就看到還面對著他的何芷芸,不過何芷芸已經沒有抓著他的手了。
所以他是在睡夢中放開的嗎?還是醒來過?
因為那手機鈴聲還在持續,所以許沁涵沒有再繼續多想,他慢慢掀開被子、慢慢下床,走到兩張床中間的床頭櫃,拿起白曉彤的手機關掉鬧鈴,接著搖了搖白曉彤說:「欸欸欸!起床了!你到底是調鬧鐘來叫自己還是吵別人?」
白曉彤用著還沒清醒的奶音說:「嗯——你先去刷牙嘛,再讓我睡一下。」說完就把頭埋進被子裡繼續睡了。
許沁涵雖然無奈,也只能先聽白曉彤的話。
許沁涵整理好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何芷芸已經坐在床沿,看到許沁涵走出來後,何芷芸自然的說了句:「早安。」便起身往浴室走去了。
先整理好的許沁涵和何芷芸分別坐在床的兩側,兩個人都沒有講話,但都不約而同的低著頭用著手機,也都不約而同的想著,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要從現在就拉開距離嗎?還是就享受這最後一天可以相處的時光?
到了遊覽車上,許沁涵依然坐在那個位置,但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何芷芸移動。
何芷芸點完人數跟班導報告完後,他轉頭就對上了許沁涵的目光,明明剛剛是決定今天點完名後要回程佳蓁旁邊坐的,但跟許沁涵對眼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你還要坐這嗎?」許沁涵先開了口。
這問題就像是在問何芷芸,決定今天要不要繼續了嗎?
「嗯,不行嗎?」何芷芸邊坐下邊說。
這個問題就像在反問許沁涵,你不想嗎?
「可以阿,反正都最後一天了。」許沁涵不知道是在回答位置的問題,還是雙方心裡那個問題。
「嗯阿,都最後一天了,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坐在一起。」何芷芸也好像雙關的說著這件事。
雖然兩個人坐在一起還是會講話,但總覺得他們之間沒有前兩天那麼自然了,多了很多好像想講什麼卻說不出口的樣子,也多了很多只是看看對方卻什麼也沒說的舉動。
今天的行程是去遊樂園玩,許沁涵雖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不過他其實不敢搭很多遊樂設施,會暈的怕坐了暈吐很不舒服,會高的怕那種肚子癢癢的騰空感,還被何芷芸嘲笑:「你真的很弱耶!」但許沁涵是不會被激將法激到的,從小到大在這種行程他就是專業顧包包的。
在他們玩了幾個遊樂設施後,白曉彤揶揄了一下許沁涵:「不然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可以吧?不會連那個都怕吧?」
「不用齁!謝謝!幾歲了?」許沁涵翻白眼回絕。
「不然我們去坐摩天輪?」何芷芸提議。
「白曉彤懼高,他敢坐雲霄飛車,不敢坐摩天輪,他覺得太慢了,在上面很可怕。」許沁涵回答。
「你們可以去阿,換我顧包包,或者我自己可以去玩別的。」白曉彤腦筋轉得很快,沒想到何芷芸會提議摩天輪,那怎麼能放過這個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
「阿不然你們兩個去?我和曉彤去玩別的,因為我對摩天輪也還好。」程佳蓁也很聰明,馬上附和白曉彤的話。
「不……」像是想到什麼的許沁涵剛想拒絕。
「好阿,就這樣決定了。」何芷芸搶在許沁涵說出口前先同意了。
許沁涵原本是想說不用也沒關係,但看何芷芸好像很想去的樣子,所以許沁涵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了。
其實他們兩個都不知道,這是昨晚白曉彤和程佳蓁偷偷說好要讓他們獨處而有的計畫,沒想到那麼順利。
摩天輪沒有排很多人,很快就輪到他們了,上了摩天輪後,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坐在一起,而是面對面坐著。
摩天輪緩緩上升,離地面越來越遠,就好像讓這個空間變成另一個世界,一個只有他們兩個的世界。
他們誰也不敢直視誰,雙雙望向窗外,好像有很多問題想問對方,但又覺得沒必要問,整個空間異常安靜。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坐摩天輪。」何芷芸先打破了沉默。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許沁涵回應何芷芸。
「呵,那你以後坐摩天輪都會想起我了。」何芷芸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人總是記得第一次,卻很少記得後來的無數次。」
「有了無數次後,就會淡忘第一次了。」
「淡忘,只是淡了不是忘了。」
「淡了之後漸漸就會忘了。」
「那就不要有無數次就會一直記得了吧?」何芷芸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著許沁涵的。
「摩天輪也不是那麼……」許沁涵也看向了何芷芸,本來想說,摩天輪也不是那麼容易坐到的吧?
「我會記得。」兩個人眼神對到的瞬間,許沁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芷芸打斷了。
「不管過多久,我都會記得。」靠著車窗閉著眼的許沁涵,還想著何芷芸說這句話的畫面。
那是在摩天輪上,何芷芸看著許沁涵說出的最後一句話,那個眼神是那麼堅定,就好像在對沁涵表示,不管過多久他都會記得,記得這一刻兩個人的第一次摩天輪,記得這幾天的相處,記得這些快樂的回憶,記得這一切只有他們知道的故事,全部,他都會記得。
其實許沁涵何嘗不是這種心情,怎麼可能忘記?
而且在說完那句話後,何芷芸的眼神甚至像在期待許沁涵的回應。
但他要回應什麼?
他回應什麼都不對吧?
許沁涵大可以當作這些話只是出於一個朋友之口,是不帶其他情感的,隨便哈拉個幾句就帶過了,但看著何芷芸認真的眼神,許沁涵知道自己不能開玩笑回應,也不想用玩笑當作結尾,於是最後選擇了沉默,畢竟他們再這樣下去,會讓小火苗變成熊熊烈火的吧?
至於何芷芸呢?他當然想聽到許沁涵的回應,那最後的眼神是他最後的貪婪,就算只是開玩笑的回應也好,他只是希望許沁涵能說幾句話,讓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樣想,但最後許沁涵並沒有任何回應。
他沒有回應也好吧?
他回應了又能如何?
很多事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何芷芸也還沒釐清自己的心思,不可能因為這三天就為了許沁涵不顧一切。
如果他們只是這三天相處的來呢?
是不是不如趁現在還沒深陷前早點抽離?
這樣對彼此都好吧?
在那句話之後,到現在在遊覽車上,兩個人都沒再說過話,何芷芸上車點完人數後也沒再坐到許沁涵旁邊,而是回到程佳蓁旁邊坐。
白曉彤和程佳蓁看著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但誰都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多問什麼,就好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何芷芸了...」心煩的許沁涵用手機傳了便簽給白曉彤。
「!?!?!?」白曉彤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先傳了標點符號來表示內心的震驚和疑問。
雖然早就看出來了,但白曉彤以為許沁涵不會提起這件事,本來想說回去後再找機會問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先開口了,因為許沁涵算是蠻容易喜歡上一個人的人,原本他還會在每次動心的時候都告訴白曉彤,不過上了高中後,他就像是打開了任督二脈一樣,會自己去分辨喜歡的程度,然後自己去分析、消化,最後發現沒那麼喜歡後就會沒事了,所以白曉彤已經很久沒聽許沁涵說這種話了,常常就連自己主動問他,他都不太說。
「我是不是說過不要玩火?」白曉彤又傳了一封便簽給許沁涵。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找一個人潑我冷水...讓火滅一點...你就是最佳人選!哈哈!」
「你就要燒傷了才知道燙!!!」
「火還沒那麼大好嗎?還沒燒傷...只是趁燒傷前趕快跑...」
「我看他也被燒到了-.-你們跑太慢了!」
「可能就是也想澆熄...所以沒坐我旁邊了吧?」
「齁~你們到底?這樣以後我很尷尬耶:(」
「幹嘛尷尬?你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阿= =我們應該也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所以你們有發生什麼?」
「有機會再說啦!我要睡覺了!會暈車」
「嘖~他坐你旁邊你都不暈車?他是暈車藥嗎?ˋˊ」許沁涵看完後沒有再回覆,現在的他只想靜一靜。
雖是這麼說的,但許沁涵現在根本睡不著。
他在想,白曉彤說的也有道理,何芷芸也被燒到了,所以最後他的表情是那麼失落,因為他們是一起玩火的,火不可能只燒到一個人。
許沁涵就算不想去想,但心裡就是一直浮現剛剛何芷芸說話時候的眼神。
他一定很難過吧?
他一定跟自己一樣煎熬吧?
自己正在想的事他又怎麼會沒有想呢?
而此刻最能懂他心情的不就是自己嗎?
那為什麼最後他都提起勇氣表達了,自己還不回應呢?
想想今天如果是自己沒有得到回應,一定很傷心,那他一定也很傷心吧?
許沁涵最後好像想通了什麼,開始翻找背包,從背包裡拿出一張小紙條,在上面寫上了一段話。
遊覽車開回校園,大家紛紛下車準備回家,何芷芸經過第一排的時候沒有多看許沁涵一眼,直接就下了樓梯,許沁涵看見後馬上開口叫住他:「欸!」
何芷芸停下腳步,抬頭看向許沁涵。
許沁涵不敢多看何芷芸的臉,快速把紙條拿給他,只說了句:「這給你。」
何芷芸接過紙條,沒有任何回應,就走下車了。
許沁涵等了一段時間才下車,以為這樣就不會再看到何芷芸,但下車後,他還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在整排遊覽車的末端,葉巧柔正坐在機車上,何芷芸則站在他旁邊正戴上安全帽。
何芷芸像有心電感應一樣,也朝許沁涵看了過來,但很快的許沁涵就轉頭走向腳踏車停車場,他知道他們不能再看下去了。
「你在看什麼?」葉巧柔朝何芷芸的視線看去,但他什麼也沒看到。
「沒有,沒事。」何芷芸收回視線,坐上了機車。
騎回家的路上,坐在後座的何芷芸整路都有點心不在焉,葉巧柔問他這幾天怎麼樣,他也只是淡淡的回應,有點熱臉貼冷屁股的葉巧柔還是忍不住問了:「幹嘛都不太理我的樣子?」
「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何芷芸說完後,伸手抱緊葉巧柔,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
被何芷芸抱著後,葉巧柔也沒再多說什麼,他相信何芷芸只是累了而已,但他不知道何芷芸抱著他,只是想提醒自己,這才是自己現在該想的人。
何芷芸到家後就迫不及待進到房間,拿出口袋裡的紙條打開看,上面寫著:「只是害怕自己真的喜歡上你,所以不敢說我也會記得,對不起。這三天真的很開心,謝謝你。但我們一起努力忘記好嗎?」
紙條很短,卻給了無數答案,他也喜歡,他也記得,他也抱歉,他也感謝,他也……想要努力忘記。
看著紙條,何芷芸心中泛起酸澀,他將紙條折好收進抽屜,最後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就一起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