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停在十二點半的日光

　　餐桌上是烤的酥脆的可頌，和香氣誘人的北非蛋，銀色的湯匙輕輕一戳，金黃的蛋液緩緩流出，和番茄的酸甜與起司的鹹香，合成美味的三重奏。 　　澄伊撕下一塊可頌，沾著混合著蛋液的醬汁享用，莫札瑞拉起司也沒讓人失望，能夠拉出長長的絲，而且奶香濃郁。 　　一起享用午餐的另一位黑髮青年，K則是優雅的將可頌從中間剖開，然後用湯匙舀了一勺番茄與洋蔥鋪上……，最後停在誘人的半熟蛋前面，但還是沒有戳破。 　　「黑巧先生，你是打算一口悶掉那顆蛋嗎？」澄伊嚥下嘴裡的食物，半揶揄的說著。 　　K垂下眼眸，認真的享用佳餚，對於澄伊的調笑充耳不聞，他只是習慣了……或者說是固執，他不想破壞這份完整。 　　也因此就算很喜歡班尼迪克蛋，卻也很少出現在他的選擇中。 　　短暫的沉默中只有餐具和瓷盤碰撞的聲音，但不會持續太久—— 　　「為什麼這座城市的節奏感覺都很慢呢？」在消滅了大半的食物後，澄伊主動開口詢問。 　　「因為這裡是『慢時之城』，你還察覺到了什麼？」K已經吃完了他那份餐點，正用紙巾擦拭嘴角，對於澄伊的敏銳度，有些意外又期待他還有什麼發現。 　　「黑巧先生吃的真快，」澄伊一邊回答一邊用湯匙舀起剩下的半熟蛋和醬汁。 　　「是『時」間的時對吧？因為你用餐的速度一向都很快，所以不會是『慢食』。」澄伊迅速的解決剩下的食物，一面調皮的說了句諧音梗。 　　K對於澄伊的發言，無奈又好笑，只是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澄伊。 　　接過紙巾將擦擦嘴巴，澄伊繼續講述他的發現：「我猜時間的差異是半個小時，因為你工坊門口的鐘停留在十二點半、你的工坊的名字是三十六分，而且……」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將餐盤推開，雙手交疊成金字塔狀，以一種警探的口吻說：「我進入糖果舖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照理說到你的路程約半個小時，但是你這裡的咕咕鐘只叫了十二聲。」 　　面對澄伊突然正經的姿態，他雙手環胸，饒有興致的聽著他的推理。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K突然很輕的笑了一聲，但稍縱即逝。 　　當澄伊還沉浸在警探的身分時，K已經起身將自己的餐具放入水槽中，然後轉向澄伊說：「飯是我做的，所以碗輪到你洗了。」 　　收到命令，澄伊也低低笑了幾聲，然後乖乖的收拾碗盤。 　　★ 　　「會來到這裡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秘密，就和去到糖果舖的人一樣，都有無法輕易說出口的話。」K和伊澄沿著街道行走，他沉穩的嗓音像是在說一段睡前的故事。 　　澄伊安靜的跟著身後，觀察著這座半圓型的城市，它和糖果舖相似，但核心卻截然不同。 　　「這裡的時間差異確實是半個小時，你的推理完全正確。」K的聲音染上些許的笑意和讚許，他們停在市場中央的巨大鐘樓前，時間被下了延遲的魔法。 　　抬頭注視了幾秒，K終於說出這座城市最大的秘密：「「我們都曾害怕孤獨，但也不敢輕易向前，而這三十分鐘的延遲，是讓你重新學會呼吸的距離。」 　　說完之後，K像是終於卸下了重擔一般，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此時鐘聲又響了—— 　　卻是象徵半小時的報時。 　　而遠處，隱隱約約聽見兩聲悠遠的響聲。 　　「已經這麼晚了啦，看樣子我也得回去了。」澄伊抬頭看了眼時間，有些意猶未盡的向K道別。 　　「謝謝黑巧先生的招待。」澄伊做了一個鞠躬禮，「這座城市的故事很美，也多虧這裡，能夠讓靈魂得以喘息。」 　　K也難得露出淺淺的微笑，能夠獲得他人的理解與欣賞，讓他覺得一直以來的守護都有價值。 　　「對了，今天祈言哥說要烤蛋塔，我讓他一定要留下我們份，晚上記得喔！」離開前，澄伊又轉頭認真叮囑著。 　　「路上小心。」85%的黑巧先生，目送著金髮青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道上。 　　蛋塔呀……不知道和熱紅酒搭不搭。K仰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思考著，本該回去工坊，雙腳卻突然右轉，走向了水果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