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國際書展／來源：E編拍攝
想要來說說一個小故事。其實我好像說過，但演算法的緣故，我自己也找不到，就重說吧。
兩年前，我收到一封信，是一位十年沒出書的總編輯P，想重操舊業，把以前的類型出版品重新再出，甚至準備召集老班底。
他說，離開市場太久，節奏都抓不到了，偶然看到我的發文，想聊聊交流，看能激盪什麼靈感。我想了想，乾脆就直接說：「若您對現今出版市場不熟悉，那麼在舊有書籍的計畫上，還是不要考慮紙本出版，您若要重新出版，那您需要的不會是找老班底，而是找熟悉當今出版環境的編輯人員。
… 不如將書籍內容轉化成線上課程，與平台合作讓作者開課，省下人事成本，也比較有賺錢的機會。」
P的回信很有趣：「我思索一下，該如何下一步。本來是大家用肺呼吸，現在要找用腮呼吸的。我可能得先學游泳，再來看誰用腮呼吸......」
他也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市面上有很多知識課程，它們都是能做成書的材料。協助他們做成紙本，再協助他們上100個電子書平台，一樣是知識，反過來應該也是知識。
P說：「本來他們用鰓呼吸，加一個邊際成本低用肺呼吸的市場。」
我當下真的覺得，我好愛這比喻！
不過我也提醒，不論是紙本轉課程，還是課程轉紙本，關鍵都在於如何吸引消費者。否則不論是用鰓呼吸還是用肺呼吸，最後都吸不到空氣。
我們也細聊，若要降低紙書成本，可以改POD；或是乾脆選擇線上課程。其實兩者都是用既有內容為基礎，再推廣給目標受眾，只是形式不同。而且也能結合兩者，課程先做，然後針對需求少量印製，庫存成本也更低。
後來P也說，其實還是會想小賭一把，印多一點。他提到現在已經沒有庫存壓力（舊書早就銷光），也坦白說想轉型已經想十年。
他說：「今天我在想一個問題，也許，我是被過去的『金手銬』給銬住了，還殘存，有印書就會賺的迷思。一定要打掉，印書不會等於印鈔票......」
我也提供「打造自家生態圈」的概念，舉早安財經為例。一年只出幾本，有些書甚至是改版重出，但不太需要多宣傳，只要上市就能賣完首刷。以前書店朋友都說，愛死早安財經的書。
我們後來也聊到把內容轉成有聲書是否適合，順便延伸到當時國內外出版業的環境。他說，他跟我聊完、吃完午餐後，忽然有一種醒過來的感覺：為什麼一定要堅持紙書呢？
P說：「發明汽車後，雖然它會撞死人，也使得產業鍊中一個又一個的車伕、馬車、馬主改了業……若還年輕，那就改啊，也改行啊。不改也是有出路的，例如打皮件的，打了變coach包。問題是，我不年輕。但人什麼時候最年輕嗎？不是，不是十八，不是0歲，而是現在。」
再後來，就是去年我偶然想起這一段交流，又去信問P近況。P回信：「我把所有紙書軋掉，只剩兩本長銷書，在農學代管倉。」
P也說已經轉做其他工作，而且很平靜地說：「收山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慢太慢太慢收了。十年前就該做這事了。一絲後悔也沒。」
出版業太常被「以前曾經成功過的方式」困住，總以為再撐一下、再賭一把，也許哪天就能回到從前。
但市場不會倒退，讀者也不會回頭，最後停在原地的，往往只剩下我們自己。
對有志投入出版、或正在出版業裡打滾的年輕人來說，有一件事可能要先放在心上：就業環境不理想，現在很可能就是常態。
這不代表它是合理的，而是你得更清楚地問自己，在這樣的條件下，你要選擇離開，還是選擇留下？如果要留下，又是為了什麼而留下？
「現在」永遠是我們此生最年輕的時刻，趁還有力氣質疑、還有本事選擇，可以好好想要往哪裡走。就像P說的：「人什麼時候最年輕？不是十八，不是0歲，而是現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