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夜

吳鎮關上最後一盞檯燈，那盞燈是從家裡帶來的，藤編的燈罩，光線從草率油漆上的矮混凝土牆上褪去。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回到各自的房間，簡陋的木板隔出三間房，這時所有的動靜都能夠被清楚聽到。

 

隔壁的林娜和楊成還在交談，艾德酒醉後的鼾聲將會持續一整個晚上。蟲鳴在房子北側的水塔附近響著，那座七、八公尺高的水塔就建在這棟鐵皮屋子的入口旁邊而已，再過去就是長滿植被和樹木的山坡。

 

他躺在床上，不做任何事，看能不能快點入睡。他等到交談結束，林娜已經洗好澡也保養完臉部和手腳，兩人都進入夢鄉了；艾德的鼾聲仍舊持續著，他才坐起身，打開房門來到客廳，動作非常緩慢。薄弱的月光從矮窗透進來，就在那張黑色皮革沙發上，毛玻璃使樹影變得陰森。他開啟白鐵製的門來到戶外。

 

散落在附近的幾戶民宅都已經熄燈，看上去好像沒有生命存在似的，但吳鎮知道那些人就在裡面，這感覺矛盾又奇怪。

 

他沿著唯一的一條小徑 ─ 不到三公尺長 ─ 走到柏油路上，沒有路燈，他站在那裡好讓自己的視線適應周遭。大量的水氣吸收他肌膚表層的體溫。他有點害怕，突然想打給什麼人，卻想到手機放在床上。風不斷在山腰他所在的小村子裡和兩公里外望不到的海面上來回盤旋，水塔在他身後被吹得吱嘎響，一整片樹林在舞動，連一聲狗吠都沒有。

 

突然他強烈感覺到某種東西正在迅速向他接近，卻無從判斷它會從哪個方向來，他原地轉了一圈，睜大眼睛試著看看天空和四周，他全身發毛，靜靜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