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29|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抹去時光刻痕—不復風華的基隆驛

文字/王奕蘋
每天,無數基隆人,背著沈甸甸的單肩書包、公事包、筆記型電腦,或是肩負著兩擔敷著冰塊的鮮魚,從基隆火車站出發,開始他們的一天。說起基隆火車站,第一個在你腦海裡浮現的印象是什麼?是每日在海風及雨中的通勤時光?是曾經名列臺灣七大驛之首的美麗車站?是抬頭仰望可以看見的月臺精緻雕花?是一個即使包裝、卻讓人不忍直視的巨大水泥盒子?還是一座打著「歐洲、現代」之名,卻佔據基隆整座城市無關的入口位置?
1891年(光緒17年),當時「雞籠—水返腳」段鐵路通車,清朝統治者在基隆站現址北方(牛稠港南岸西四號碼頭處)設置了傳統閩南式建築的「雞籠火車碼頭」,是基隆最早的火車站。兩年後的1893年(光緒19年),基隆至臺北間鐵路竣工。這段鐵路所經過的地勢起伏,日本殖民後,統治者為求運行更平穩、省時而進行改線工程,在火車站原址興建木造臨時站房,開始修築新的鐵路。1907年(明治40年)殖民政府進行「市區改正」,將火車站移到現址,隔年(1908年,明治41年),許多基隆人記憶中的基隆驛,一座有著鐘塔與寬敞大廳、美麗的急斜式金屬瓦頂、紅磚外牆、大拱形窗和左右對稱老虎窗,以及聯通西二碼頭天橋的英國式車站正式啟用。  
這座文藝復興式建築造工精美、外觀雄偉富麗,展現了殖民政府的治理思維;啟用十年後,站前設置了時任總督樺山資紀的雕像,足見其亦成為統治權力的象徵。基隆驛與當時同為文藝復興式建築的新竹站和臺中站等,並稱臺灣七大驛。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基隆驛雖然挺過了戰火,沒有在盟軍轟炸中遭完全炸毀,卻也滿目瘡痍。戰後,接收車站的國民政府並未多花心思好好整頓、修復,新的統治者拆掉屋頂鐵飾及老虎窗,以水泥塗覆受損的紅磚牆面,車站已不復往昔的美麗姿態,只有殘存的鐘塔與日漸黑污的水泥牆面共存。1967年,為因應客貨運量增加進行重建工程,也讓基隆驛老舊、受傷的身影永遠離開了這座多雨的城市。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也許現代、方便,但在濛濛霧雨中難以辨識的蒼白建築。
基隆驛不只是一座曾經佇立在城市中的美麗建築,它見證了基隆港最繁榮興盛的年代,也與眾多臉孔模糊的日人本、臺灣人、中國軍民和碼頭工人一同經歷了無數的歷史轉折與悲歡離合。日本殖民時代,每星期都有往來基隆與日本的「日臺聯絡船」在港口停駐,無論是日人進入台灣,還是留學的臺灣子弟歸鄉,都是在二號碼頭下了船後,步上天橋、走到車站,搭上一班等著南下的火車,深入臺灣這塊土地。戰後,遭遣返的日本殖民者循著同樣路線,下了火車、走過天橋來到港邊,或面無表情,或頻頻拭淚,或急著變賣家私,最終乘船離開。
後來成為臺灣獨立運動領袖之一的彭明敏,戰後從日本回到臺灣,就是在基隆港上岸。他第一次接觸祖國的印象便來自這座火車站:「基隆的火車站非常髒亂,擠滿了骯髒的中國兵,他們因為沒有較好的棲身處,便整夜都閒待在火車站......這就是『中國的臺灣』,不是我們所熟悉的『日本的臺灣』。」當時基隆火車站之於對祖國懷有憧憬的年輕人,便是整個「中國的臺灣」的縮影。也許就在基隆火車站的月臺上,知識菁英便隱隱知悉了臺灣不久後的未來。
如今,火車站依然佇立在同一個地點,但已看不出當年的風華絕代。若擁有高聳鐘塔的美麗基隆驛代表著殖民時代的高壓、代表著充滿西方現代想像的城市治理,那麼看著現在毫無特色的基隆火車站,我們也許就可以理解,基隆市政府究是如何看待、對待這座城市。
參考資料:
  • 龍應台(2009)《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台北:天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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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自基隆的年輕人,透過採訪與深度報導,寫下基隆這座城市的產業故事。希望透過我們的眼睛,描繪出有著豐富文化與歷史底蘊的基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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