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好詩】541-560

541. 有病：傳染病醫院1

 

阿爸四十歲的時候

在台大傳染病醫院工地

因為兒子一出生就住院

四處兼職湊錢

白天在墳墓山砌磚

晚上在傳染病醫院工程抹牆

阿爸說他那年可能老了三十歲

工地包商有個晚上

帶包子來探班

在燈下看了阿爸抹牆半個多小時

很讚嘆的說

老師傅，你七十了沒有

動作真是俐落不輸年輕人

 

542. 有病：傳染病醫院2

 

傳染病醫院

座落在基隆路三段155巷口

基隆路三段153號

我出生之後就一直

沒有看病人當作研究單位

後來改制成動物醫院很熱鬧

 

阿爸愛講一句賤話

我以前蓋過一個傳染病醫院

後來人都不生病了

改成動物醫院

 

543. 有病：愛生醫院1

 

媽媽生姊姊的時候

在松山的租屋處

生我的時候住在墳墓山

助產士找不到路

只好到騎腳踏車

20分鐘車程外的

公館愛生醫院生產

 

媽媽說生你去掉半條命

愛生醫院外面還有人要買

出價三萬塊

你阿爸不要賣

結果你心室肥大壓迫肺臟

差點死掉為了救你

又花了三萬塊

 

544. 有病：愛生醫院2

 

經過不知道幾次住院出院

我長成一個頑皮的小朋友

但是常常生病

去愛生醫院看醫生

愛生醫院的牆上

掛滿了醫生娘全球旅遊的照片

我每次去都盯著這些照片

許下心願長大都要去玩一遍

大學時候曾經到處打工想出國

後來某部外星入侵戰爭片

把全球知名景點通通炸過一輪

讓我忽然哪也不想去了

變成一個不愛出國旅遊的

無趣的人

 

545. 有病：張醫師診所1

 

張醫師小兒科診所

開在六張犁

小學的時候阿爸

會騎腳踏車載我去

基隆路長興街

臥龍街和平東路

 

我們每個月去一次到兩次

一人喝一瓶點滴

那個光用喝的就要很久

更何況是打進血管裡

我的老婆懷孕之前

一輩子沒打過針

覺得每個月打點滴兩次

非常不可思議

 

546. 有病：張醫師診所2

 

在我小學畢業以前

每個月要去張醫師診所

每次都吊點滴

每個月吊兩瓶點滴是什麼概念

蠻像參加培養變種人計畫

所以許赫很小就壞掉了

不是長大才壞掉

 

吊點滴是每次去張醫師診所

要花費起碼兩個小時的概念

那段時間媽媽

可以跟醫生娘聊天

那是她的社交生活

 

547. 有病：兒童醫院1

 

阿爸說我在

愛生醫院出生

沒有多久就快死了

心室肥大壓迫肺臟

立刻被轉去兒童醫院

全身插滿各種管線

我問阿爸有照片嗎

當然沒有

沒圖沒真相

我不是變種人啦好險

 

548. 有病：兒童醫院2

 

一直到五六歲

我依然頻繁進出兒童醫院

我從來不知道那是哪裡

通常是傍晚發燒昏睡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病床上

左手被壓克力板固定

纏滿繃帶貼上膠布

蝴蝶針已經戳進血管

手掌前臂膠管纏繞

點滴從早上打到下午

睡睡醒醒之間

又在家裡床上醒來

這樣說沒有被賣去做實驗誰信

 

549. 有病：胡醫師診所1.

 

國中開始我改去

胡醫師診所吊點滴

他本來開在張醫師診所

旁邊的巷子裡

他們是競爭對手

胡醫師晚下班兩個小時

開到凌晨兩點

阿爸有幾次賭完撿紅點

一點多才去找醫生

慢慢成了主顧

媽媽還是去張醫師看病

阿爸去胡醫師看病

我都得跟阿爸去

只要說不去

就會被媽媽揍

 

550. 有病：胡醫師診所2

 

胡醫師診所後來從巷子裡

搬到和平東路上

病床前面裝電視機

播放那時候很新潮的

小耳朵節目裡面有

很多露點的影片

胡醫師診所旁邊

有家水族箱簇新亮麗的水族館

養了各種新奇的魚

胡醫師都已經倒閉跑路了

水族館還在

前陣子經過特地走進去

水族箱卻已經陳舊不堪

充滿水垢的水族箱裡

游了怎樣的魚根本看不清楚

我問老闆為什麼還開著這家店

老闆說不知道耶就開著

這理由好想用在我的書店

 

551. 有病：泌尿科王醫師1

 

媽媽嫁給阿爸之前

已經有一個家庭

生了五個孩子

老大是個精明聰慧的姊姊

無論媽媽躲在哪裡

都會被姊姊找到

在她們決定大和解

一起去歐洲玩十天前夕

媽媽生了場大病

變得非常頻尿

到大醫院看了名醫之後

就每週到名醫開的診所報到

我隱隱感覺到那個病

是一種逃避

 

552. 有病：泌尿科王醫師2

 

高中時候

媽媽要去歐洲十天前夕

一場莫名的大病

讓我覺得人生

有個銳角轉折

 

每週陪媽媽到

長安東路看病

電視上播著包青天

看得很膩味

走到距離兩個路口外的小七

打公共電話給一個學妹

講20塊錢

那好像就是初戀的全部了

 

553. 有病：三軍總醫院1.

 

三軍總醫院公館院區

本來是個繁忙的大醫院

爸爸在那裡

幾次進出鬼門關

汀州路上的藥房很專業

我們常常去買高蛋白

建築工人們盛傳

打高蛋白可以拚十天不累

是高科技版本的保力達B

後來一次誤診

阿爸轉院三次才救活

我們就沒去了

 

554. 有病：三軍總醫院2

 

大學時候阿爸胸口不舒服

打了幾天點滴撐不住

終於到三總急診住院

針對心臟毛病做了檢查

找不到問題病情加重

要轉加護病房三總沒有

轉到博仁醫院又轉林口長庚

後來發現是胃潰瘍

胃腫大壓迫心臟

把胃醫好了才救回來

在醫院流轉間

打了些電話給朋友

後來這些朋友都一直有聯絡

一直到現在

 

555. 有病：長庚醫院1.

 

阿爸到長庚醫院看胃

本來是林口院區

要從台北院區搭交通車過去

後來醫生到了台北

又去了基隆

好幾年我都在

長庚院區生活圈混日子

 

556. 有病：長庚醫院2

 

開始工作之後

爸爸有好幾年

在基隆長庚看病

我們本來就是基隆人

順便探望大伯五叔六叔等親戚

有時候聚餐

有時候泡茶聊天

是台北浪子回鄉的晚年生活

 

557. 有病：雙和醫院1

 

雙和醫院很新

我的頭痛高血壓心臟病

全身檢查都是那裡做的

這是個社會問題

我應該去診所看才對

 

558. 有病：雙和醫院2

 

結婚搬到永和以後

我們常常收到

雙和醫院的快訊

很信任他

後來替阿爸決定

做了自費的攝護腺手術

就再也沒去了

阿爸的攝護腺到榮總手術了兩次才弄好

 

559. 有病：榮總1

 

阿爸到榮總弄了攝護腺

泌尿科與腎臟都在榮總看

腎臟科醫師年紀很夠

比很多老年病人大

常常聽到醫師教訓這些長輩

鹽不敢吃肉不敢吃飯不敢吃

只吃雞蛋燙青菜

最後營養不良住院

不是病死是餓死

像地獄裡的餓死鬼

怎麼讓自己活在地獄裡

然後阿爸吃飯都很勤奮

 

560. 有病：榮總2

 

榮總有個老人門診

在最後一棟樓

而抽血檢查、領藥

在最前面的第二門診大樓

每次看病

像大地遊戲闖關一樣

 

第一關抽血

關主講解

開始闖關

獲得點數

 

第二關看診

關主講解

開始等號

繼續等號

還在等號

開始闖關

獲得點數

 

第三關批價

關主講解

開始闖關

獲得點數

 

第四關領藥

關主講解

開始闖關

獲得藥物

 

恭喜過關

花了三個小時終於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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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