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好詩】501-520

501. 年菜：榨豬油

家裡從來都用沙拉油

其實蠻困擾的

一下說健康

一下說致癌

現在人少了

本來豬油要

前幾天就榨了備好

現在可以一大早來做

以前我家死鬼

還在的時候

會添碗飯淋醬油

然後抓一大把豬油渣

攪在一起配紹興酒

整個早上動也不動

窩在沙發看日本摔角

502. 年菜：十二菜碗

韭菜魷魚豆干

竹筍豬腸

芹菜芋頭

雞翅雞腳

魚丸菜頭

肉片菠菜香腸

米糕芋圓紅豆

五姑是讀書人

心眼特別死

要是五姑還在

每年這個時候

就會打電話來問

12菜碗到底是哪12碗

我說隨便弄12碗

她不相信硬要我

一碗一碗講給她

我每年怎麼隨便弄

就怎麼隨便講給她聽

要她記下來

她到底有沒有記

心眼那麼死的人

怎麼沒發現

每年講的都不一樣

啊現在想想

準是她迷糊慣了

紙片都放忘了

503. 年菜：三牲之好柴的豬肉

拜拜的豬肉怎麼做

啊就這樣做啊

要講究的東西太多了

神明只好將就

二伯的兒子

還在的時候

常常問我三嬸

這豬肉怎麼好硬

真的很柴啊我也知道

我就摸摸他的頭說

這是神明要吃的

就是怕像你這樣

貪吃孩子來偷吃

只好交代我煮柴一點

不然他就沒得吃了

504. 年菜：三牲之鯧魚

鯧魚現在都好小

像這樣煎起來已經很方便

以前鯧魚可以買到的

比鍋底大根本翻不動

啊這煎起來就好惱人

那時候大伯還在

他人高馬大

手抓了大鯧魚就翻面

好神氣啊

還是我姊姊福氣

嫁給大伯

雖然是我先看到的

哎呦

505. 年菜：三牲之拜拜雞

雞好做

這樣講好像罵髒話

真的很好做

倒是搶隻好雞不容易

要很早就跟雞販訂

雞販好討厭很愛卡油

沒辦法那麼大一家

媳婦難做

為了一隻好雞

做點犧牲難免的

好險他生得不討厭

506. 年菜：拼盤之烏魚子

烏魚子我都不愛吃

哪吃得起

有錢也不能這樣吃

每年都是四叔帶的

四叔跑船在海外闖

他還在的時候

會帶烏魚子鮑魚回來

還準備了松木要燒了炭烤

烏魚子我都不愛吃

哪裡好吃

四叔還在的時候

說得一口好菜

烏魚子怎麼烤怎麼切

可講究了

但都是我在做

他躲在邊廳打麻將

就光會喊烤好了沒

507. 年菜：拼盤之牛肚

之前在家裡的時候

媽媽滷牛肚的做法很簡單

簡單到不好吃

所以二伯說要吃

我就覺得幹嘛要吃

那麼難吃的東西

後來二伯娶了二嬸回來

二嬸是來路不明

卻又猜得到的那種人

很會燒菜

二伯二嬸

還在的時候

做的才是真的滷牛肚

現在這買現成的

從來沒買過像她弄得那麼好吃的

508. 年菜：拼盤之醉雞

放了紹興酒的醉雞

我會先做了冰起來

吃涼涼的

酒味不會太散開

很甘甜

二伯的女兒

還在的時候不喜歡

嚐一口就說好苦

我聽了有受傷

後來嫁得很好

忘記哪一年

回來跟我學做菜

特地要學醉雞

我就笑她以前還嫌苦

現在有尪苦也變甜了

509. 年菜：車輪牌鮑魚

四叔還在的時候

帶鮑魚回來

交代年夜飯才開罐切片

是哪裡好吃

有一次我煮了糖醋羹淋上去

四叔大喊可惜

整晚我都給他臉色看

後來懂得央我家死鬼來說情

我走過去用力的

給他的頭用力巴一下

他還開心得笑嘻嘻

510. 年菜：紅燒蹄膀

我們整家都愛吃肥豬肉

三層肉豬腳豬油渣

過年吃蹄膀很過癮

可是我其實不會做

會啦會啦只是我做不好吃

二伯二嬸還在的時候

都靠他們

二伯二嬸我很懷念他們啊

你們不知道兩個

像小說走出來的人

糾纏了我不能問的事情

留下孩子沒有再回來

唉呦所以這蹄膀是買的

不要嫌棄啦

511. 年菜：佛跳牆

佛跳牆我自己學的

我愛吃芋頭才學這道

味道很重可以吃好幾天

初三初四都靠它了

大伯還在的時候

會跑來偷吃排骨酥

稱讚我們家的排骨酥好吃

外面買的怎麼都那麼難吃

沒有祕訣啦

我一斤排骨買多少錢

比外頭一斤排骨酥賣價還貴啊

你說怎麼會不好吃

512. 年菜：櫻花蝦米糕

本來做米糕要拜拜的

我自己娘家拜米糕

嫁過來發現沒有

我自己加的

不知道公媽是不是吃得慣

姊姊還在的時候

年夜飯都等這道

出來了總是笑得很美

那是她對家的感情

她沒生孩子

在這家裡不好過

513. 年菜：蜜汁烤方

這個很好做

主要是火腿要買得好

不能太柴

用什麼包其實頂隨意

我用過刈包吐司還有潤餅皮

二伯還在的時候

專挑酥炸豆皮吃

習慣很不好

那個被吃掉

整份烤方就太油了

514. 年菜：什錦火鍋

你們不知道

本來沒有人吃什麼火鍋啦

後來可利亞火鍋店開起來

吃火鍋成了新潮的事情

我貪他方便

什麼餃啊丸啊肉啊統統丟進去

以前12菜碗跟三牲都要煩惱

變什麼花樣好吃

現在都在火鍋裡了

你知道發明這火鍋的人

我有多麼感激他

515. 年菜：炸雞腿

沒有什麼要拜炸雞腿

也沒有擺菜碗

就炸給二伯家跟我們家小孩的

跟烤方的豆皮佛跳牆的排骨酥

還有芋頭等其他菜碗的炸物一起做

孩子們還在的時候

刁走雞腿

可以乖乖啃半天呢

516. 年菜：水果之柳丁棗子

這季節柳丁棗子

到時

很甜

橘子不行

吃柳丁看個性

有的人切片直接啃

有的人切片撕皮吃

有的人整個拿來剝皮

最討厭那種吃得汁水淋漓的

不是個性啦

是我馬上要擦好不好

不然會地板會黏黏的

腳踩上去很不舒服呢

517. 年菜：煎年糕

我阿爸教我的煎年糕

先切薄片

麵粉裡敲了雞蛋進去拌勻

年糕裹著蛋汁麵粉去煎

外頭酥脆裡頭軟嫩

二嬸在的時候

這道是我唯一贏她的

518. 年菜：發糕塔

發糕蒸好當甜點吃

孩子們蠻喜歡的

但是供桌上的發糕塔

放到十五才能拿下來

都發霉了我會丟掉

我家死鬼還在的時候

會撿回來

剝掉黴菌蒸來吃

我看到就罵他

他隨我罵不氣不回嘴

媽媽當初就是

因為這樣要我選他的

到底哪裡好

519. 年菜：麻粩米粩

二嬸嫁進來那年

回來圍爐

整晚只吃米粩

我從小吃到大

怎麼覺得哪有這麼好吃

我猜她嫌我的菜

看不上眼

偷偷討厭她好幾年

後來她有一次跟我說

那時候是故意要氣婆婆的

她要擺明讓婆婆管不了她

好啊我說你得罪所有人

二嬸偷偷塞給我一條金項鍊

我接受她的道歉

520. 年菜：長年菜

初一早上吃素

公婆在的時候就這樣

我也沒問就一直堅持下來

除了醬瓜

很重要的

要吃長年菜

那個刈菜丟到圍爐的火鍋裡

燙熟就送上桌

一定要苦的

苦盡甘來嘛

兒子還在的時候

怕那個苦

都睡到中午才起來

這個阿偉來第三次了

怎麼不回家我不敢問

還有文豪友春是僑生

小惠倒是有偷偷跟我說

為了談戀愛跟媽媽嘔氣

明朝他們都叫他小明

可憐人家裡只剩他一個

每年帶不同情人來

活到這把家破人亡的年紀

年夜飯虧得有這些大學生來作伴

封面圖片來源：視也影像Seen Images @flickr  CC BY-ND 2.0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