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夢土通知我》【五】當聖者踏步前行049

 

 

與宋仔談話之前，我和安帛不確定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所以想藉著田野調查的理由，先聽聽他對外籍移工的看法；宋仔的回答明顯與「勞偉會」的立場不同，加上他與阿嘉莎應該有過其他接觸，所以我決定對他開誠佈公。

 

「我不是警察。」我重複一次，「我是來找你的。」

 

「是你要找我？」宋仔的眼中再度出現警戒的神色，看了安帛一眼，「田野調查是騙我的？你們根本不認識阿嘉莎對吧？」

 

「不。我救了她。」我開口，宋仔的視線轉了過來。

 

我簡要地將那晚偶遇阿嘉莎、協助送醫、被老八當成嫌犯、阿嘉莎在彌留之際曾經說出「宋先生」，以及我打算查明真相的始末，向宋仔說明，安帛則在一旁幫著補充我們在宋家的見聞。

 

「阿嘉莎說的是你嗎？」我用兩個問句作結，「你認識阿妮絲嗎？」

 

宋仔看看歪歪，歪歪點點頭，首度開口，「告訴他吧。」

 

「這有點說來話長。」宋仔往後倒向椅背，長長地吁了口氣。

 

 

阿嘉莎是宋仔在菲律賓工作時仲介的外籍看護之一，她聰明伶俐，常主動幫忙，宋仔對她的印象雖然不錯，不過只把她當成眾多準備出國的移工之一，沒有額外的聯繫，也沒有特別留意她到這城之後的工作狀況。

 

兩年多之後，宋仔在菲律賓的工作告一段落，被轉調到印尼去負責當地業務，認識了歪歪。雖然歪歪在培訓的中途退出，但因為宋仔對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與她保持聯絡，一段時日之後，兩人談起戀愛。

 

宋仔在印尼工作的那段時間裡，阿嘉莎已經結束在這城宋家的看護工作，暫時回到菲律賓；宋家仍然透過「勞偉會」仲介新看護，但宋老太太對印尼籍的新看護並不滿意，於是宋先生請「勞偉會」協助，希望能夠再聘請阿嘉莎。

 

 

「那時我休了兩個禮拜的假，利用時間帶歪歪回這城到處看看；阿嘉莎的手續先前是我辦的，所以宋家提出要求時，公司有通知我。」宋仔對我們說，「因為和歪歪交往的緣故，我對外籍朋友在這城的工作狀況很在意，聯絡了阿嘉莎之後，我還特別問了她之前在宋家的情況，確認過沒有問題，才答應幫宋家處理，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阿嘉莎，告訴她說遇到事情可以找我。」

 

「太太不會吃醋嗎？」安帛問，大約是想到了戴門的善妒。

 

「那是歪歪叫我給她的，不然我怎麼會這麼做？」宋仔搔著腦袋，「我經手過的移工那麼多，沒法子一個個照顧啦。」

 

我拿出宋仔剛給我的名片。上頭的號碼和阿嘉莎筆記本裡的手機號碼不同。阿嘉莎可能已經把號碼存進自己的手機，宋太太說阿嘉莎出事前不久弄丟過手機，外籍移工大多使用預付卡，不是一般的 sim 卡，宋仔的號碼應該就存在手機的記憶體裡頭。手機掉了之後，阿嘉莎還能找宋仔嗎？她在彌留時刻想起來的，是這件事嗎？

 

 

7.

 

 

宋仔帶歪歪到這城，不只是想趁著假期帶女友四處旅遊。宋仔告訴我們，那時他已經打算離開仲介業，和歪歪結婚，所以帶她回鄉瞧瞧，同時也與她商量後續的生活細節。

 

原來的工作是將東南亞住民引介到這城當藍領勞工，現在或許可以反過來把移工們當成服務對象，開個東南亞食物雜貨的專賣店──宋仔本來這麼盤算，不過歪歪跟著他在城裡逛了幾天，提出不同的意見。

 

歪歪說這城的生活步調太緊張，大家一定需要放鬆；宋仔帶她去體驗過泰式按摩，加上她與幾個不想成天待在家裡的外籍配偶聊過，於是建議宋仔經營按摩生意。

 

又過了一陣子，宋仔辭了工作，沒有透過外籍配偶仲介公司，把歪歪娶進門，然後用貸款和積蓄開了這家按摩館。歪歪的頭腦清晰，口才便給，很快就打進了這區的外籍配偶與外籍移工生活圈，不但順利找到了願意學習按摩、到店裡排班工作的外籍女性，也藉著外籍移工的推薦，吸引移工的雇主們到店消費。

 

按摩館的生意上軌道後，宋仔接到阿嘉莎的電話。

 

 

「我本來以為阿嘉莎遇上什麼麻煩，」宋仔道，「結果她說需要幫忙的，是她的朋友。」

 

「阿妮絲？」我猜。

 

「沒錯。」宋仔點點頭，「阿嘉莎和我通過兩、三次電話，問我說阿妮絲有沒有辦法主動申請離開雇主？我告訴她這個有點困難，因為我們的法律對移工沒什麼保障，結果她直接問我，如果阿妮絲決定逃跑，我能不能幫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