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2|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中文英譯名的現實困擾

曾經我是個堅持要以「中文英譯名」行走天下的人。當時認為,我是個說中文的人,名字怎能被殖民,怎能改用帝國的拼音名字呢。於是,我堅持使用「中文姓名完整翻譯為英文的拼音姓名」,那是一組我自己也幾乎快發不出音的怪名。
後來想想,這樣的心態有點像是源於民族自尊心的韌性與堅持,甚至,隱隱在心底還有股中文的傲慢:任何外國人不會念這樣的拼音詞組,完全就是他/她的問題,他們可得適應我們的發音與拼音,適應我們的語言與文字。
我的「中文英譯名」是在二十年前的第一次出國前,為了申請護照,隨手拿起外交部提供的「國音第二式」拼音系統所翻譯而成的。到了這幾年我才知道,原來這是組很舊的拼音系統,而不幸的是,我的名字其中一字,在這組拼音系統下,竟然是由三個子音湊成,一組完全無法發音的單字:tsz(猜得出是哪個注音嗎?)。這個單詞讓我相當困擾,因為每次出國時,沒有任何一位外國人有辦法看著我的護照念出我的名字。當然,要我念出 tsz,我也沒辦法。
What's your name? Baby. Your name is Baby, B-A-B-Y Baby? 《玩命再劫》(Baby Driver, 2017)
"What's your name?" "Baby." "Your name is Baby, B-A-B-Y Baby?" 《玩命再劫》(Baby Driver, 2017)
剛開始,我還是堅持使用這組奇怪的中文英譯名,結果,我不得不承認,這組難以發音的姓名,確實為我帶來不少交友與人際互動上的困擾。
有趣的是,有次與同樣曾經堅持「中文英譯名」的友人聊到此事時,他也表示在美國讀書時,一直遇到雷同的困擾——因為中文英譯姓名而產生的隔閡,造成難以交友、互動、與做報告。
對於外國人來說,「中文英譯名」的發音相當困難,例如,假設有個人的名字叫做翁慈霙,她跟我一樣很蠢地採用了「國音第二式」翻譯自己的姓名,於是,她就會有個 Weng Tsz Ying 這樣的拼音名。相信所有熟悉拼音的人,一看到這樣的名字,在遇到第二音節時,馬上就會卡住,霎時不知如何進行到第三音節。
別說發音困難,記憶同樣也很困難,例如,weng-tsz-ying 這種沒有意義的詞組,對於任何熟悉拼音文字的人來說,也是棘手。
「不如我們無須言語,乾脆用心感應就好了,如何?」《E.T. 外星人》(E.T., 1982)。
想想第一次背單字時的痛苦,就能理解。國中時,光是 student 這樣的字母組合,對我來說就很困難。因為剛認識拼音時,這個詞組不具意義。既沒意義又發音拗口,若不是為了考試而不得不在心裡不斷覆誦,願意記住這種詞組的念頭,一點也沒有。同理,當我們有個「weng-tsz-ying」這種怪名字,又要一位無親無故且沒特殊關係的人,牢牢記住,也是緣木求魚。這就如同如果有天在某個餐會上,我遇到一位來自泰國的朋友,恰巧他有著一個 Thirachai Phuvanatnaranubala 這麼長的名字,此時,我也會刻意地避免在派對上與他四目相接,以免招呼交談時,喚不出他的名字,而造成尷尬。
假設,當我們把自己的中文名字翻譯為拼音姓名,期待以此名帶著我們踏入世界的場域,接近懷抱的夢想,期許能以自己好不容易才訓練完成的一口好英文,快速與外國人認識,儘快成為合作對象,此時,我們肯定一點也不想看到對方不禁皺眉的畫面: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異星入境》(Arrival, 2016)。
"Say it again....?" "Sorry, how to pronounce your name again?" "Pardon...."
於是,多認識幾位外國人與幾次出國旅遊之後,我漸漸從「中文的傲慢」甦醒,總算明白一件有點殘酷的現實:與跟外國人互動時,我當然可以堅持以中文英譯名保持我的語言尊嚴,但是,假設外國人一直舌頭卡住大腦打結,他們也可以乾脆保持距離減少互動。
自此,除非不得已而必須使用護照上的名字,我都會使用一看就能發音且有意義的「英文名字」;從此,少了層名稱隔閡,當然也少了些溝通上的困擾了。
共同作者:謝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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