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的像根筷子的手拉著我的衣袖,苦苦的哀求著我,求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卓嘎,這是個苦命的孩子,請不要告訴她她父親的所作所為,我不想孩子活在仇恨裡,卓嘎是個善良的孩子......
這是我離職後的第五天,很慶幸能在一家油庫找到另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第一天上班我就遇到了這麼個特殊的人,一個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膚上一道道深邃的皺紋,留著長髮,淩亂的頭髮顯然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梳理,一身長長的藏袍,騎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緩緩向我駛來,走近後我才發現竟然還有兩個孩子躲在他的身後,一個有點微胖,一個就稍微瘦小。在一番打量後,我輕聲地問道:「是剛從牧場上下來嗎」?
「是的」那男子冷冷地回答。
他的聲音低沉,聽起來似乎不太高興,於是我打住了和他的談話,並慢慢的將油槍從油桶裡抽出。
「先生,油加好了」。
「嗯,多少」?男子緩緩的問道。
「哦,五十,呵呵~~」我依然很禮貌的笑了笑。
可能是藏袍的緣故,那男子費力的在口袋裡掏錢,突然那瘦小的女孩拉了拉我的手,然後又羞澀的縮了回去,我笑著蹲了下來,那亂糟糟的頭髮上面還有幾根乾草,髒髒的臉蛋和那破破的衣服。我輕輕地問她:「你叫什麼」?「卓嘎」她回答。那稚嫩的聲音中帶著羞澀,大概也就四、五歲,當我準備再和她交談的時候卻被男子打斷了:「多少來著」?男子很無奈的看著我。 「五十」我又告訴他一次。他手裡拿著一個塑料袋,裡面裹著幾張百元和少許零錢,早已皺裂的手有條不紊的從裡面抽出一張五十的,幾番揉搓之後拿給了我,可能是怕錢會黏在一起吧。
我回過頭看了看卓嘎,小傢伙冷的臉蛋發紫,可還是笑眯眯的,她向我揮了揮手,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向後退了一步,為他們讓出一條道,男子熟練的在發動摩托車,不過看來似乎有點費勁,打著了又滅,打著了又滅,一直重複著同一個動作,直到終於打燃了,正準備離開時男子冷冷的問了我一句:「你認識她嗎」?
「她」?我指向卓嘎。
「嗯」男子很是堅定的看著我。
我連忙解釋:「不認識不認識」。
「呵呵,你不用那麼緊張的,我也就是問問而已」男子笑著說。
看他笑了,我也壯著膽子問:「您為什麼這樣問呢」?
男子停了一會,眼眶慢慢變得濕潤,可是他很故意的躲避我的目光,並且不停的眨著眼,生怕一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這使我內心更想要知道那讓一個男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淚的故事。男人起出一句話也不達,但我的好奇心像一匹餓狼,不停向他追問,在幾次的攻勢後,他終於開口:「這……不是我的孩子」。
他指著卓嘎:「我只是她的鄰居,卓嘎是個苦命的孩子,就在幾個月前他的爸爸帶著一名年輕的女子私奔了,我們曾去尋找,可是都沒有音訊,慢慢的我們也放棄了,既然他不要這個家,我們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勞」。
「那卓嘎的媽媽呢」?我又插了一句,男子低下了頭,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抬起頭。
「不在了」他說。
「去哪裡了?難道她也和別的男人走了???」我不解的追問他。
「不,就在她的丈夫拋棄她們母女的半個月後,走了,胃癌,因為家境就一直那樣拖著,終於沒熬過,我清楚地記得她的母親躺在病床上,滿臉的淚水,眼睛都不知道被哭腫了多少次,那瘦的像根筷子的手拉著我的衣袖,苦苦的哀求著我,求你幫我照顧好我的卓嘎,這是個苦命的孩子,請不要告訴她她父親的所作所為,我不想孩子活在仇恨裡,卓嘎是個善良的孩子,一隻小蟲的離去她都會傷心半天,她本不該有這樣的命運,既然老天這樣安排,那我們也就只有隨緣了」。
「她就那樣走了,只剩這個可憐的孩子,那她就沒有別的親人了嗎」?我很小聲,就怕卓嘎聽見。
男人用著哀傷的表情說著:「有,她的奶奶還在,這次我就是為了送她過去,我的妻子很想把她留下,可是……我家的經濟來源就只有靠我一人和那幾十頭犛牛,我自己也有三個孩子,又要供她們上學認字,對於我這個本不富裕的家庭來說真的很困難」。
聽完他的傾訴,我揉了揉酸酸的鼻子,看了一眼卓嘎,卻不敢與她直視,生怕自己忍不住會哭出來,那一眼我卻看到了最純淨的眼睛,卓嘎眨著她那大大的眼睛,那雙眼睛是多麼的好看,多麼乾淨啊!!男子拍了拍我的肩,我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卻總覺得他在對我說些什麼。他騎著車緩緩走出了油庫,而我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她們的背影越走越遠,浮想萬千,至於後來的卓嘎會過的如何?是否快樂呢?我只能默默為她祝福。
那一天,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復,總感覺自己和卓嘎相比較幸福的多,雖說沒有優越的家境,雖然也經歷了不少苦痛,但至少父母都在。我心中想著:比起好高騖遠、競逐名利,每天醒來為了自己還活著而慶幸,然後帶著愉快的心情珍惜每一天,似乎更加值得吧。
END│文/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