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攻略--雙境的書寫技巧－太虛夢幻識情緣：２秦可卿

２秦可卿身世之謎

　　第5回，秦氏自帶光環出場，彷彿是能預言的女巫，帶領著寶玉進入夢中的太虛幻境，並預覽天宮中存放的＂金陵十二釵＂生死簿，藉此令寶玉感悟人間情感的虛無飄渺不可恃。由此可觀秦氏在書中的地位至為重要，而她的出身，卻透著異常的神秘。以她絕世的容貌與才情，還有臥室佈置陳設件件指向她的身分，無與倫比珍貴的器物，間接的證實從養生堂被抱回來的絕非普通一般人物。因何被棄置養生堂？對於她的身分，一直有各種說法，無法得到證實，我以為作者刻意迴避文字審查，雖未直接公開，仍而以迂迴的方式佈樁提點引以發眾人聯想，從文本中挖掘，還是有重要線索，可以推論出她的身分地位。

　　秦氏過世後，賈珍堅持要買下忠義王自己選用的棺木安葬，暗示了她的身份，是可以獲得忠義王一樣的規格待遇？同為王室中人，才合乎禮節。所以，賈珍為秦可卿辦的葬禮，為了配合她的身分是非常隆重的。然而，不能公開，背後一定隱藏不能說的秘密。據脂硯齋所言，曹雪芹原稿中對秦可卿有大量篇幅的描寫，後來曹雪芹忍痛刪去。

　　秦氏一出場即寫到受賈母疼愛，且受鳳姐敬重，鳳姐是何等人物，可以僅憑美麗的外表獲得她的敬重？在以賈母為家族脈絡的定海神針，及作者寫作的慣性技巧，找到重要參照點，仍足以揭開秦可卿的神秘面紗。

　　先看40回，賈母帶著劉姥姥逛大觀園，這是在賈府中姊妹和寶玉搬進大觀園以後。『劉姥姥因見窗下案上設著筆硯，又見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劉姥姥道：「這必定是哪位哥兒的書房了」。賈母笑指黛玉道：「這是我這外孫女兒的屋子。」想必賈母聽外人這話，引以為傲，認為符合她內心的標準，她教養出一個有學養的外孫女。到了寶釵的蘅蕪苑，見寶釵的房間十分素淨，賈母搖頭說：「使不得。雖然她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著不像；二則年輕的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馬圈去了。」』。賈母是個講究又有身分的長者，有話直說也不迴避。黛玉和寶釵房間擺設的不同，實際上呈現了二人內心世界的不同，賈母重視個人的房間擺設，是否恰如其分，一定也見過秦氏的臥房。換句話說，秦氏的臥室，是經過賈母認可的，足以反應她個人的內心世界。

　　那麼我們來看看曹公如何描述秦氏的房間？５回裡這樣寫著：寶玉往寧府賞梅，當寶玉賞梅玩累了要午休時，秦可卿帶他到自己的臥室去休息，『剛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云：『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趙飛燕立著舞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的寶榻；懸的是同昌公主製的寶帳。寶玉說：「這裡好。」秦氏笑到：「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的。」說著，親自展開了西施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

　　看過描述後不覺倒吸一口氣，模仿鳳姐的口氣：「好大的氣派。」這哪裡是營繕司郎中秦邦業從養生堂抱養的女兒，該有的氣勢排場，這些陳設的格局，都是皇親公主級別的器物阿。那麼看看賈母的反應如何？「賈母素知秦氏是及妥當的人，因她生的嬝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曹雪芹就是以這樣的寫作手法，證實了秦可卿出生於頂級的皇室。

　　由秦氏自絕時，魂魄潛入鳳姐夢中，13回裡秦氏於託夢給王熙鳳臨別贈言，『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需尋各自門』提醒『四時祭祀，讀書務農』的前瞻方針，要有籌謀有遠見，為日後家族子孫留餘地。警告鳳姐的話來看，顯然熟悉宮廷政治的運作，並預言賈家的隱憂，更提出家族生存法則，格局更在賈府及鳳姐之上，若非皇族公主，無法規劃至此。而鳳姐聽見此話心中生敬畏，由此可見，她的身分地位是高過賈家的人了。

　　再看關於秦氏家世的描寫。秦可卿的養父叫「秦業」，脂硯齋評語說：「名業者，孽也，蓋云情因孽而生。」意思因私情產生的罪孽。指出她因出軌的私情所生的私生女，不但，身分不被承認，而且，因會帶來莫大的恥辱與災難，故不得不丟棄。一個出身高貴卻不受父母家人接納，都是因為不合禮法規範。秦可卿的弟弟叫「秦鍾」，意思是「情種」，秦可卿的諧音是「情可輕」，隱喻的含義是，情可輕（視）而不可傾（壓）。

　　秦氏何以進入寧國府，看看能否從判詞，找出蛛絲馬跡。那麼，前面說警幻與賈府的關係，是前世注定的。「金陵十二釵正冊」最後一首判詞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新曲《好事盡》唱詞「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其中「皆從敬，首罪寧。」賈敬，作為賈府承襲爵位，出入宮廷，必然與相關人物交往過密，應該與她進入寧府脫不了干係，究其造釁的根源，推論曾介入廢太子隱密不可告人的事件。

　　曹雪芹迂迴的侧寫賈敬，「次子賈敬襲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煉汞，餘者一概不在心上。」在賈府正繁榮時期遁入道觀，修習神仙長生不死之術－－服食丹藥。生日之時，要求子孫去散發一萬張《陰騭文》！在那種印刷技術不太發達的年代，一萬份這種宣揚隱性行善的宣傳，竟有這樣的規模，這就說明「陰鷙」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指接納秦氏為媳，默默為善？還是另有企圖？甚麼樣的人會有永生之妄念，一般多為非富即貴吧！同時，另一種說法，說賈敬之死即影射雍正，正因為雍正也是因吃丹藥暴斃。這說法雖有些牽強，但也證實了捨不得人間的權勢富貴者，都想長生。那麼賈敬是不是也正是想著，透過這種不為人知的善事回饋自身，以滿足自己成為神仙的欲望哩？

　　根據劉心武先生多年鑽研，推論她是康熙時廢太子的私生女，那時，廢太子本身的處境已極艱難，不得已棄養，著人安置養生堂。賈敬知情，因有相交之情，也是世交至誼，或為政治利益關係，將她以媳婦身分娶回，保全她的處境安危，一家人對她甚為敬重，此說法倒是挺有理有據。而她的死亡，根據她自己的說法＂是命不是病＂，所謂『勘破三春景不長，各自須尋各自門』，實暗喻乾隆四年，三春過後爆發的『弘晳逆案』。那時，廢太子第二子（長子早夭）有了謀反的跡象，被乾隆以叛逆之罪查辦。所以，這句警示之語，正是秦氏自殺當晚，知曉王家牽連宮中變故甚深，以至仍想著維護賈家，固而託夢給熙鳳，翼望日後自保，以求淡出政治風暴。可惜鳳姐未能謹慎行事，三番兩次行惡，反作繭自縛，被翻舊帳遭到清算鬥爭。

　　秦氏既為廢太子之私生女，實為弘皙之妹，雖無名分卻還是被宮變拖累，以至自殺而亡，這反應了賈，王兩家參與的《弘晰逆案》權力鬥爭失勢，爾後走向被抄家殘酷的現實，更因此累及元春，沒有政治靠山，失去皇上的寵信，暴斃于宮內。至於，這場政變的詳情，因牽連廣泛，更有官方的忌諱，曹雪芹並未通過文字正面或以障眼法來敘述，所以先撂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