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11/1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淺談Jansons的指揮藝術(上)

去年11月30日,當今古典樂壇最重要的指揮之一Mariss Jansons因為痼疾心臟病逝世,享年76歲。
儘管在逝世前他已將荷蘭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RCO)的首席指揮交給下一任指揮Gatti(但後者因性騷擾醜聞也已被迫辭職),但他生涯的顛峰期除了RCO以外同時還是巴伐利亞廣播交響(BRSO)的掌門人,且在他任內RCO也被歐洲某古典音樂雜誌評為當時最好的樂團。本文為了紀念他,想在此談談個人對他的指揮藝術的心得與理解。
之所以明言說是有限,是因為他可能是當今一線指揮裡錄音運最差的:這並不是說他不受到唱片公司青睞,而是他的錄音品質良莠不齊,但以他尤其是早期的指揮風格由於特別講究對殘響的控制,能透過錄音捕捉到的效果實在有限,有些錄音甚至慘不忍睹到彷彿像是聽音樂會時遲到站在門外聽的效果。
而且如此的狀況在他事業起飛後甚至沒有改善:在面臨唱片式微的時代,各大樂團紛紛推出自主盤或線上影音,偏偏剛好他掌門的樂團錄音品質都差強人意,以個人聽過的錄音而言,只有錄影演出算是相對有品質保證的。
此外,對個人而言的另一憾事是他當初在角逐柏林愛樂(BPO)總監的過程中並未出線,主要原因之一似乎又是因為心臟問題,因而由在當時行政手腕評價良好,且較為擅長浪漫派後期至現代樂派曲目的Rattle出線。但BPO在Karajan時代便以打造出樂團的專屬聲底,甚至在Karajan時代調音時的頻率還是偏高的,好營造出他心中想要的柔軟金黃色光澤:無論在後Karajan時代頻率有沒有調回來,以個人聽過的BPO錄音而言,似乎只有Jansons等極少數指揮的風格可以與之完美搭配。

Jansons早年的精采錄音
而他的Berlioz《幻想交響曲》錄音恰巧反映了上述的情況。他在成為RCO的總監之前便和該團錄下此曲錄音,而這大概是他極少數的好錄音:他早年似乎極力營造出像是在Mravinsky和Karajan兩人風格的折衷,終樂章的連續強奏犀利無比,但弦樂在第一樂章那種輕盈的質感又和該樂章的標題〈夢─熱情〉相當切題。
而他和BPO的同曲錄影也是同樣驚人。而且由於該錄影不但是在伊斯坦堡的教堂演奏,而且還動用了該團的大鐘,終樂章效果十分驚人,相信看過該錄影演出的土撥鼠粉們都會為他沒有成為柏林愛樂的總監抱憾。
然而可惜的是:除此之外他的早期名演,在錄音品質上似乎都顯得差強人意。個人認為這和他的崛起地Oslo有關:該地舊音樂廳音響效果恐怖無比,和台北的國家音樂廳簡直有得比,聲音的清晰度非常之差,儘管有些來台演出的指揮非常喜歡國家音樂廳的殘響,但這樣的音響效果實在不利於他早期的指揮風格。
更可怕的情況是:在他擔任聖彼得堡愛樂常任指揮時,可能是因為蘇聯還沒有解體所以不能有資本主義的商業活動(感覺情況類似該團和Mravinsky在DG的Tchaikovsky交響曲是在英國的錄音),他和該團的Shostakovich第七甚至是到Oslo的音樂廳錄音的......只能說簡直堪稱身為土撥鼠迷心中的頭號悲劇之一。
所幸蘇聯解體似乎讓這個悲劇不再上演。在蘇聯解體的隔年,Jansons和聖彼得堡愛樂立刻在主場進行Rachmaninov的交響曲全集錄音,錄音效果儘管並非頂尖但也不俗,且隨著時間的演進錄音效果愈來愈好(可惜的是竟然是倒著作曲順序錄,偏偏Rachmaninov交響曲的配器是愈寫愈好的)。而其中的第二號更是個人的最愛版本之一:Rachmaninov的曲子用不同速度可以在不同樂章呈現出不同的風情,但Rachmaninov自己會用那麼快的速度演奏應該不是受限於當時的錄音技術,因為只有那個速度才能讓所有樂章都能言之成理,在某幾首乍聽之下不知所云因此不那麼有名的鋼琴協奏曲中尤其如此。
而Jansons早年偏快的速度設定,讓他得以在該曲的終樂章肆意揮灑。其中尤其以10:19處第二小提琴口氣堅決的強奏最為讓人折服,彷彿象徵Rachmaninov當時已漸漸走出心理疾病的陰霾。當然該曲最有名的慢板樂章同樣表現不俗;唯一的可惜之處是錄音效果似乎可以再好,畢竟Rachmaninov的配器寫作風格是趨向透過不同樂器演奏的流轉建構出華麗的音色轉換,如果錄音不能捕捉到這些豐富的聲部,對只能透過錄音了解Rachmaninov的配器之美的愛樂者而言,其實會有理解不夠全面的問題;因此也不得不承認第二樂章雖然演奏同樣精采,但大抵是同曲經典錄音中錄音效果較差的。
但再慘也不會比他和Oslo愛樂的Sibelius交響曲錄音慘......但他的第五號交響曲錄音在個人心中堪稱絕對的經典,也是個人送給朋友們最多張的唱片。因為曲終的樂團間歇強奏只有他的指揮風格,能夠透過乾脆俐落的齊奏和殘響控制,能在休止時的迴響營造出彷彿身處在空谷中的回音感,以及每一聲之間在情緒上的細微轉折。且他在終樂章的急速推進感,更是讓Sibelius透過簡單音型建構出彷彿有旋律的低限主義風形成一種無人能取代的推進感。可惜該錄音並不能讓聲音的能量更加凝聚而集中,且他在過世前從未再重錄該曲目,大抵是土撥鼠迷們心中頭號憾事之二。
而他和費城管弦樂團的Shostakovich第十號交響曲也是他對樂團基本功的最佳見證之一。他所領軍的Oslo愛樂和Rattle當時所帶領柏明罕市交(CBSO)都是讓樂團脫胎換骨的最有名例子,而這也讓他們在卸任後得以躋身一線樂團,甚至讓兩人同時成為柏林愛樂總監的遴選對象之一;但風格以致於拿手曲目不同的兩人,最後還是健康和較具有行政手腕的Rattle出線了。
但在錄音中只以音樂能力見高下,而Shostakovich第十號交響曲第二樂章對個人而言堪稱蕭氏交響曲精華之所在,短短四分鐘就能窺見蕭氏交響曲儘管由於被當局盯上,因而在寫作風格上不得不變得樣板但依舊精采的濃縮精華(當然,除了第1、9和15號交響曲是例外);而此錄音也可以看出Jansons如何逼出該團的極限,且補白曲是罕見的蕭氏配器版Mussorgsky《死之歌舞》,也能讓人再度見證蕭氏獨樹一格的陰沈配器手法。
然而儘管身為土撥鼠迷,還是不得不質疑讓Jansons一炮而紅的Tchaikovsky交響曲全集錄音為何能拿到企鵝評鑑三星帶花。該套錄音很明顯當時Oslo愛樂還在練兵的階段,五號第二樂章的法國號獨奏甚至是會讓人聽了笑出來的錄音......久聞企鵝評鑑有看著國籍評分的情況,只是沒想到就連只是英國廠牌錄音就可以吹捧至此,是個人見過最誇張的樂評失職情況之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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