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2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異域邊緣: 擴張抑鬱的虛實》

身為遭逢失敗不很久的內向者,關於所度過的第一個嚴冬,其實一直都很想說點什麼,但即便僅欲用於紀錄,仍是害怕提筆,害怕某些來自他人對自己的質疑,更多的則是害怕對自身的質疑。
需要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不是錯誤發生的主因?
等待霜雪完全地消融並不是易事,但沿途的紀錄絕對不失意義。
故事開始在那年夏秋交替之際,承載著系上敬重的教授與同儕們的關愛與祝福,我奔赴北京準備展開自己的下一段旅程。九月下旬,我開始了在北京大學的碩士生活。我共有三次赴北京的經歷,但說起對北京最初的印象也僅有少數幾個薄弱的夏末風光,包含參訪大學的合作飯店內部裝潢和格局,嗯,也許還有頤和園,一個觀光客幾乎必訪的景點。其他的則都是西安印象,我在北京當地滯留的時間太短,或許嚴格意義上,甚至不能成為一次計數。
第二次的記憶時間其實也不長,但倒是踏實得多,也真實得多。那是兩類相衝突的結構拼湊出的樣態,並存著進步與落後,不存在於媒體鏡頭中,也不存在於政論的口水戰裡,只因那些都不能取代親身所感的震懾。彷彿一切的事物都在霧濛濛的霾害裡顯得晦暗不明,虛實難辨,一會兒穿透肺泡侵入血液,一會兒卻在後來成為晶核,為因面試短暫停留的自己,迎來那年冬天的初雪。我知道自己已經看穿了這個城市的面貌,與自己不甚相容,卻總有個念頭渴望驗證。
面試成功後,我往復的躊躇猶豫是否該與北京進行第三次的面會,最後雖是去了,卻只在那裡生活了半年。
如果要細談待在北京時觀察的任何景況與現象我想會是有趣的,但此刻,我想先省略那些(將在他文詳談),而專注於個人經歷的結果以及後續。
某些人的家,卻是我心鏡裡的異地,半年來的經歷與劇變,使我明確地感受到自己不屬於那裡,異域,近乎完全地失去自我,卻遲遲下不了離開的決定。每日每日,我在心裡三番兩次的質疑自己的受挫力,期待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帶來改變,文風不動,等待,痛苦,然後循環。所以即便距離學期結束只剩兩三週時間,我還是困窘於作出選擇,也恐懼承擔可能的任何後果。留下,意味著苦痛的繁衍與未盡,自我是否隨波逐流了呢?;而離開表示一切從頭,但可以重新開始的根基又在哪?不順應環境的自己是否過於固執了呢?
年輕或許是籌碼,卻不能任意揮霍,哪種選擇才是揮霍?
等待與消耗了的時間,要從哪裡去補回?滿腦子都是不確定的疑問與擔憂。 可時間還是照常運轉,永遠逃不開抉擇。
真正迫使自己作出決定的,是跨年夜晚上的淚光。
我和當時的男友在結束了同校學長的火鍋聚會後,準備返回校舍。雖不是多遠的距離,但時值寒冬深夜,學長本好意想替我們叫計程車,但我們卻奇葩式地選擇要在零下十幾度徒步返校。
我一直都很喜歡街燈瀰散出的色澤,暈黃的、安然的,和我身上所著的外套交融在一起,引領路的方向,然後相隔著幾個街口,又再出現。 跨年夜的夜晚,我沿著街道走了多長,淚水就流淌了多久而未止過,奇怪的是,當我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擦乾雙眼,我似乎越看清了自己的樣子。
我的心緒,我的意識,我的良善都囑咐著我,折返不會是一種耗費。
我離開了北京,回到台灣。
嘗試著鋪墊關於未來的新路途,假裝一切都會好轉,不如意都已結束,只需等待光明之日,我這麼告訴自己。但事實並不是如此,所有的遭遇依然侵蝕著我的骨幹與驕傲,長達數個月,我不能真的好好地睡上一覺。所有不夠圓滿的經歷不分日夜的侵襲著我的腦內世界,我的極限脆弱的可笑。 看著自己倉皇的背影,我問自己是個逃兵嗎?我的決定是錯的嗎?活下去的目標在哪?所有的精神都置於執著裡被往復摺疊,在白日裡拼湊靈魂的碎片,在黑夜裡蜷縮,又再度破碎,一切都好像只是在浪費時間。
我知道自己受傷了,也明顯需要幫助,但同時卻不願讓他人看見我血淋淋的傷口,這畢竟太難堪了。我預期過自己的失敗,但失敗來得太快了,快得遠遠超乎想像。
我想,在所有邏輯的敘述裡,一個後果的產生必然是兩造雙方都脫離不了的罪責,但現實往往是缺乏邏輯的,而我只是一廂情願的想全攬到身上。
「但如果我真是爛草莓,那也證明了外力的存在吧?」
矛盾的自我解嘲會讓我的心裡好過點,每一天,我設定幾個項目完成,在抑鬱的邊緣,我嘗試從最貼近自身的地方開始撿拾。 而每一天,光是想正當的活下來都不容易,好比寫作,這樣寫,別人會不會覺得怎樣呢?一樣成品出來,總是先挑毛病,才可能試著去欣賞它的優點。 但總好過什麼都不開始,是吧?
「光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快的,但它錯了。不管光速有多快,只會發現黑暗早已先一步抵達,好整以暇地等著。」 ─泰瑞‧普拉契
積累的確是有效果的,緩慢附加,若有似無,直到翻過山脊,我們才會知曉不是只有光明有能力治癒人。在幽暗裡,我們也時刻在轉化,並且或許比在光輝裡還要深刻。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