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8/15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長篇小說《沉莫-南方金雪》 序章:南方金雪(20/6/25校修)

《沉莫-南方金雪》(長篇小說/社會寫實/科幻/愛情)

作者:和珖 封面:龜子

故事簡介:
世界記載的文明僅八百年。而人類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透過名為"謎文"的文字,從石頭、泥土演進到鋼鐵、機械時代。
故事的主角是個由母親獨自撫養,在森林裡與動物成長的男孩。
男孩眼裡的世界,只有森林與幸福。直到進入了城鎮、社會,失去原有的人事物,才明白幸福並非理所當然。
長大後,基於好奇與理念,追隨起母親的職業"翻譯者",去解讀來自另個世界的文字"謎文"。

目錄:

序章:南方金雪

一章:森林裡的野小孩

二章:和平的星空

三章:黑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

四章:屬於自己該走的道路

五章:我們說好了

末章:我們來自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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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南方金雪

藍海因為烈陽與波浪,閃爍著無數小光點。

儘管它耀眼得無法直視,仍舊是自己最喜愛的海。再怎麼煩心,只要眼看海的蔚藍、呼吸海的鹹味,心情都能立刻寬闊開來。

海是藍的。

小時候以為海水就是藍色的液體。哪知道越過沙灘捧起它,才恍然發現,原來海水其實和溪水一樣,透明無色。

既然海水是透明的,那為什麼海會是藍的?

問了父母。他們只說"海倒映了天空的顏色,所以才跟天空一樣,是藍的。"

當時自己完全相信父母的說詞。

長大後又質疑。如果海真的是倒映天空而藍,那為何天空是淡藍,而海卻是蔚藍?

只是長大後連問都省了。

就算得到真正的答案又如何。下哨後的伙食不會變好,薪水更不會因此增加。管它是真是假,只有錢是真的。

自己曾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離開故鄉,進入城市才發現,這世上充滿是非。如果沒有去思索,那就只能永遠活在別人的手中。

後來又回過頭去思考海的蔚藍。

有個理論是這麼說的"當試圖解析一個問題時,會從中發現更多的問題"。

經過探求才知道,海為何藍這問題一點也不簡單。甚至不是這個世界所能理解的。

什麼是波長?什麼是散射?這些名詞,全來自另個世界的"謎文"解讀而來。就算將謎文翻譯成瓦塔斯語,我們仍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含義。

因為這世界根本還沒有這樣的智慧。

雖說如此,謎文依然加快了這世界的發展。

這份工作總是有這麼多時間能思考…

注視著自己最愛的藍海,應該是件再幸福不過的事。如今它變成工作後,這份喜愛便開始走味,變得枯燥乏味。治癒心靈的功效也消失了。

抱胸倚著船桅,臉上的笑容早已不再。

當時意氣風發出航,答應妻子要帶一整船的寶藏回來。

現在呢?船隊在海上虛度了數個月,連塊土壤也沒找到。國家的資助更所剩無幾,靠貿易的微薄利潤,勉強維持著營運。

自從我們瓦塔斯人,殖民了熊盧列亞島大多領土,嘗到甜頭後,國家就像瘋子一樣,將航海的好處誇得天花亂墜,拼命鼓吹人民往海外航行。

但大部分的船隊就像我們一樣,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自己的左眼也在航海中失去了,差點淪為廁所清潔工。

事實上,國家貴族只是在利用廉價的人民,來增加他們的領土罷了。

即使大家心裡有數,還是很努力的工作著。

正因為世界不存在著公平而公平。無法改變出生與過去,只能在未來裡更努力奮鬥。

打開胸前懷錶。蓋子裡的照片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與她抱在懷裡的孩子。而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愚蠢至極的男人。

闔起懷錶,緊握在拳頭裡懺悔著。不管原本生活有多貧苦,再給我選擇一次,我會選擇待在家人身旁……

隨著一滴淚水的落下,一個月又過去了。

晴朗的午後,海面耀眼依舊。

伴隨一聲敲擊,背後的船桅一震。帆上休憩的海鳥齊飛,白羽如雪飄落。

自己睜眼一驚後,又繼續眺望藍海胡思亂想。想想故鄉的老母親,想想妻兒…

耳聞不歇的敲打,突然有感而發。

「是說現在造船不用木頭,都改用金屬了。算一算,飛機也出世好多年了。航海時代興盛不久,又將走入尾聲……時代變遷得真快,只要一停下學習,很快就被時代給甩到後頭去了。」

「…………」

「船隊間的競爭,讓我們貿易收入都薄了。明年又有黑龍要來,我卻沒有餘錢能寄回家裡。欸,我是不是很沒用…」

背後敲擊聲忽然加重,打斷了自己。

回過頭,見到一把槌子指在自己鼻梁前。

中年船匠怒道「沒錯!你真的是很沒用!沒用的男人!明明都是有妻小的人了,還幹這離鄉又不穩定的工作。你有設想過他們的感受嗎?像你這種人自私極了!」

不明為何,船匠罵得越是狠,自己越是開懷。

天秤上的兩端。理想的路上有出生入死的夥伴,而故鄉卻還有摯愛的家人在等待著。

船匠一語,破壞了長久搖擺不定的天秤。

「我…我決定了,這是我最後的航海。這次船隊回傑艾時,我會向相良請辭的。」

這話一出口,像倒出了心中大石,所有煩心事一掃而空。

談放棄果然是最輕鬆的……

船匠聽言同樣鬆了口氣。他欣喜道「說來我連妻小都沒有,也沒資格對你說三道四。總之…阿銀,回家鄉好好生活吧。絕對會比現在還幸福。」

他面帶笑容的祝福,讓自己急忙背過身,偷偷流下了淚水。

「好…謝謝你…阿傑。」

但有件事不得否認。自己真的很自私。用著讓他們過得更好的藉口,卻是在實現自己的理想。

回頭想像著,若當初留在家鄉耕種,現在會有的笑容。想來就覺得自己好傻……

船載負著船員,更載負了船員所珍愛的人們。

一週後,船隊在熊盧列亞島做了一趟貿易,返回傑艾的航程上。

正感嘆這是自己最後一趟航海時,一道光從眼前閃過。它來自前船主桅上的瞭望台,從兩片亮如鏡的鐵板發出的閃爍訊號。

拿起望遠鏡往前一看。一大滴冷汗從臉頰滑落,雙手更止不住顫抖。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因為望遠鏡裡裝著的,正是自己的理想。

懷錶握緊在胸前,對家鄉的妻子暗道"抱歉,請你再多等我一會"。

猛力拿起傳聲筒「瞭望台報告!根據一號船回報與本台確認,在兩點鐘方向發現新島嶼!」

「…………」當下不見任何回應。

「重複!!瞭望台…」

這時只聽見話筒傳來滿堂喝采與歡呼。

半天後,三艘遠洋大船為了尋找登陸點,頭接尾沿著島嶼峭壁緩慢航行。

除了島嶼地勢不明,更在駛近時變了天。

船身周圍環繞著濃濃霧氣,後船只能隱約見著前船的影子。視野遠處白茫茫一片。唯獨面向島的那面,還能見到少許的山景變化。

甲板上的船欄邊,有兩人正被此景給吸引著。

他們身穿船隊文書人員的白襯衫,一人黑色長褲、一人黑色長裙。

兩人隔著的距離像是陌生人。其實他們熟識得很。過去曾是同學,現在則是同事。

少年手指繞了繞自己藍髮,望著霧茫茫的海岸說「貝亞。雖然我們都是蓋瑞可畢業,但我是為了家業。而你明明還有更好的前途,卻選擇了這種…凡俗的工作。」

「論酬勞、論前景,這份工作的確不是首選。只是…在去年畢業前,我的生活只在學校裡讀書。世界那麼大,我早就想出來走走了。剛好我又有個朋友家裡經營船隊,所以我就上船來幫忙了,嘻嘻。」

少年拿著胸前的工作證,隨意瞧了瞧,耳聽貝亞的論點,淺淺一笑。

因為貝亞嘴裡的那個朋友,指的正是自己。

少年的工作證上,照片藍髮黑眼,杰米-培肯 倉儲長 克拉八四四年,十四月二號,十九歲。

杰米喜道「太好了。看來你並不後悔,跟著我上船來工作……畢竟船隊發現了島嶼,現在大家都很亢奮。只要這座島有些資源,我想大家都能拿到不錯的酬勞。」

「哼,你也把我想得太膚淺了。我的開心,單純只是喜歡這樣的體驗。就像進入一個新的謎文領域時,那樣的新奇與期待。」

「我看會把謎文當漫畫看的人,全世界就你一個吧。」

貝亞聽言也笑了。

「杰米,謝謝你。還通融讓那孩子也上船來。船上的大家也像一家人照顧著我們倆。我真的很感激。」

杰米第一次轉頭,朝她看了過去。

貝亞肘著船欄托著下顎,配合船欄高度微微曲腰。烏黑長髮配上黑眼,標準的瓦塔斯人。雖然普通卻很美。

杰米不禁對著她的側臉多望了兩秒。每次見到她總讓自己想起另一個人,自己的愛人。

自己學習謎文是為了喚醒愛人。而她學習謎文的理由,只因為好奇。

忽然,杰米的褲管被拉扯了兩下,從腳下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抱我,我也要看海。我很乖,我沒有哭喔。」

兩人不約而同低下頭。見到的,是個擁有鮮豔金髮的女孩。

女孩睡眼惺忪,身體搖搖擺擺。一手熊布偶,一手揉著她清澈的藍眼。

貝亞立刻走了過來,蹲低身子,用指間順了順女孩的金髮。

「安潔今天很乖喔,但不可以揉眼睛。你要看海是吧。來,這個我先幫你拿著。」

貝亞接過小熊抱在懷裡。而杰米熟練的將安潔抱起,讓她跨坐在自己頸椎上。

杰米、貝亞就像女孩的父母一樣,溫柔的呵護著她。

然而安潔是他們的誰,卻一點也說不上關係。勉強來說,就只是別人託養的孩子。

而這一養就是兩年,甚至更久……

兩年前,貝亞還在蓋瑞可學院讀書。某天她的恩師梅蘇教授,突然抱來一個零歲的女嬰,並懇求貝亞暫時代為照顧。

那時貝亞年僅十六歲。她多次問了女孩的來歷,梅蘇卻為難得無法回答。

貝亞在學時期,很受梅蘇照顧,也憐憫這無依無靠的孩子。茫然之下她答應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梅蘇託付後沒多久便猝然走離人世。安潔便成了無法丟棄的責任。

雖然辛苦,但貝亞很喜歡這孩子,也像真正的母親照顧著她。並幫沒有名字的她,以自己的姓氏取了名字,名為安潔-洛特。

船欄邊,三人站在一塊,望著茫茫島嶼,洋溢著滿滿幸福。

眼前山海交錯,曲折海岸接著陡峭山岩,而灰白山岩又被青色植物覆蓋。此外因霧氣而朦朧的綠山,更藏著模糊的金色謎物。一顆接著一顆,一團粘著一團,若有似無。

三人不停對它有所猜想,但始終得不到答案。

突然一陣略強的海風吹過。安潔隨風揚起的金髮最為耀眼。

貝亞裙襬也在風中飄蕩。她略微瞇了眼睛,優雅的壓著長髮。

唯有杰米一旁發出哀嚎。

強風下,安潔怕得抓緊杰米的藍髮。兩撮被拉起的藍髮,宛如兩條控馬韁繩。

雷陣雨短暫,陣風亦短促。這陣海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更解惑了他們對於金色謎物的疑問。

「是雪!是雪!是雪!!」

安潔驚訝夾帶著興奮,舉起手指向天空。

杰米低頭摸了摸頭髮,質疑「安潔,南方春天是不可能有雪的!」

「真的是雪…」

「貝亞連你也…」杰米滿載疑惑抬起頭「那是…金色的雪。」

它並非平常所認識的白雪,而是與安潔頭髮一樣綺麗的金色雪花。如同下雪般從空中緩慢飄落。

最先飄落船邊的金花,貝亞伸手撈了過來,讓它飄浮在掌心中。

那是顆指甲大小的金色小圓球,中心黑黑一點,從中均勻長出細微的金毛。

「這應該是某種植物的種子,就像蒲公英那樣。」杰米呢喃著。

「好漂亮的東西,顏色真像安潔的頭髮。」

當貝亞手臂夾著小熊,想用另一隻手觸碰金花時,它卻被一陣弱不可覺的風給帶走了。

「哇~!貝亞姊姊!是金色的寶藏島!」

安潔突然又叫了起來,高舉雙手對天空揮擺。

貝亞抬起頭。眼前的美麗讓她動容。

「對,那就是金色的寶藏島…」

原本依附在島上的金花,被陣風給吹散到空中,隨風飄起又隨引力降下,變成如名金雪。

金雪比白雪還輕,能依著氣流在空中載浮載沉,如多個星環般圍繞著整座島。而剛才的陣風更吹開了烏雲,多道曙光穿透雲朵猛然而下,照得島閃爍金光。

金雪覆蓋了整座島、眾人的視線,甲板上的人都被這景色給震撼住。聞言的船員也從船艙裡步出一探究竟。大家紛紛停下手邊工作,癡癡凝望著。

長期行船疲潰的內心,在這瞬間被眼前景色給治癒了。

比起真正的金銀財寶,這場灑滿天際的金雪更為珍貴。

而在甲板的角落,在這片茫茫白霧之中。三人敞心欣賞這場特別的雪,從別人眼裡看來,他們就像一對幸福的年輕夫婦和他們的孩子。

然而他們卻只是毫無關係的三個人。

(序章:南方金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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