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就能擁有很多第一次

三天前帶著老三騎單車，穿過田園去農莊買「自助式」雞蛋，趁著風和日暖，我好幾次停下單車隨手拍高抽出的油菜花，或是農莊前的木蘭花與佛陀雕像，非常怡然自得，卻輕忽了身邊的老三，原來她一直在觀望著。

買好雞蛋的回程路上，我帶著她在農莊附近繞路，因為地廣人稀，完全解放了一直居家防疫的緊張。

「媽咪，你之前來過嗎？」

「我們會不會迷路？」

「會不會很危險呀？」

「我們可不可以快回家？」

一路上老三就不斷擔心地問我，看著她的小臉，輕輕地縮皺著，眼神洩漏出不安，好幾次總得停下腳踏車來，誠實以告。

這家賣雞蛋與現宰雞隻的農莊，是我最近一個月才來的，所以穿過田園的路已經騎了許多趟，至於後來的繞路，都是第一次。

「你第一次來，會不會害怕啊？我現在很緊張耶…」老三小小聲地問。

「會啊，之前我自己騎來這農莊，就好害怕喔，除了要很用力地記憶回家的路之外，還得擔心有什麼狀況發生，所以根本就不敢亂停到處拍照。幸好今天有你陪我，我就覺得自己變勇敢了，因為我們有兩顆頭腦，可以記住回家的路，而且我們還能互相保護喔，所以媽媽才可以那麼快樂輕鬆啊！一起，就可以做好多第一次的事！」

老三突然陷入了沉默，小腦袋似乎在消化這句「一起，就可以做好多『第一次』的事！」

「對啊！這也就是為什麼媽媽喜歡邀請你『一起』的原因喔，因為我非常膽小，就是常被你爸爸與姐姐們嘲笑的那種『恐懼小兔兔』，我小時候騎腳踏也是不敢騎太遠，心臟會一直魔豆蹦蹦跳，手心還會流下大瀑布，但現在我們一起，就可以去好多沒去過的地方，看不一樣的風景了！」

我指著前方一條無人的林蔭小徑，篩下來的陽光，就像在玩光影拼貼，眨眨眼，彷彿打暗號：「一起走吧！」

老三點點頭，放心地笑了，我問她要不要騎在前面，她的大眼睛咕嚕地轉了一圈半，就豪邁地踩上腳踏車，當起前鋒。

跟著她後面的我，觀看著她的形態，整個身體都鬆軟了，小腦袋左搖右晃，我知道小音符在裡頭開著律動派對。

就這樣我們穿行過一條接續一條的林蔭小徑，看遍新抽的綠芽與有點寂寞的花朵，空氣很清新沁涼，我哼唱起自編的歌，老三轉頭過來對著我笑。

人生道途上，我們總是在許多畏怯與陌生之前，需要同伴彼此陪伴，一起面對第一次的驚惶，然後經歷與擁有試煉的美麗。

童年創傷讓對人信任感負值的我，一直不容易能找到「一起」的朋友，而往往又為了抗拒別人的靠近，許多生命中的第一次，都是全身緊繃僵硬地完成，卻又是殘留滿滿銳利鋼角般的身心記憶。

很幸運地有女兒們的陪伴，他們的慧黠與柔軟，打開了生命的無限可能。

他們既是五十歲的我的好朋友，更是內在受傷小女孩的好同伴，更重要的是，我們彼此一起探索第一次的歷程，都成為我生命美好的演示，那便是此去年歲漸次增長，以及心中小女孩的內在關係藍圖。

半百的我學會成為滋養的成人，而內在小女孩從錯失的經驗中，開始學會信任，這是我內在自我療癒的美好。

親職，是一項高CP值的生命實驗，既能於外在現實中開展親子關係的新局，亦能於內在看似不可逆的創傷中，將外在現實中寧馨的親子互動，內射於心中，讓此刻的自己也成為當年受傷內在小女孩的滋養父母。

親職，不見得只有付出，若能帶著意識覺察，陪伴自己的內在孩子，就會有滿滿的獲得。

一起，就能擁有很多第一次，而這份擁有的人，絕不僅止於兩人，而是突破腦袋意想的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