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人在旅途時 愛下去可有未來
大家有冇發現,點解我會咁執迷有關南北韓嘅故事?
我聽到一個C字頭嘅法國時裝品牌名稱;啱一半,其實又唔關得晒佢事。
2000年初,對比起南韓喺經濟上嘅強勁反彈,香港都仍然處於一個載浮載沉嘅狀態,失業率長期維持高水平。啱啱返香港嘅我,當時「報考」某報業集團嘅財經記者一職。喺大堂度,睇住好幾批、每批十幾人咁等住考筆試;其實我都打定輸數 — 作為一個喺外國生活咗十幾年嘅人,我冇信心我嘅中文文筆可以過得到報館呢一關。
當日嘅試題,係喺公文袋裏面嘅兩段news clippings中任揀一段,然後寫幾百字嘅感想。我打開我嘅公文袋,見到其中一段clipping,係有關南北韓分隔幾十年後、兩地舉辦第一次嘅親屬聚會嘅新聞。圖片見到兩個老人家相擁、哭成淚人。
我好記得,當時我喺試卷上寫嘅一段嘢:
「臨別依依,兩位古稀老人相擁飲泣、不忍分離。或許,他們心底裏明白,分易分、聚難聚。如果兩韓關係在短期內沒有戲劇性好轉的話,他們此別、將成永訣。三八線上的一面破鏡經過短暫重圓後,繼續維持分離;一段段骨肉分離的悲歌,將會化成統計數字,埋藏在塵封的檔案櫃中。」
後來,我嘅副老總阿姐同我講,就係呢段文字,我喺五十幾份試卷中突圍而出,成為佢哋當時唯一嘅新入職記者。
可以話,我事業嘅起點,就係一段有關南北韓嘅作狀文字。
Day 11,早上八點半。
一陣敲門聲驚醒咗我。
唔知係心虛定係未瞓醒,我真係有啲怯,究竟係之前喺圖們影相留落嚟嘅蘇州屎,定係幫朴太太佢哋「策劃偷渡」惹嚟嘅蘇州屎。然後,我再望一望床邊,初雪唔喺度;佢去咗邊呢?
喺第二次敲門聲嘅催促下,我慢慢行過去開門;心中盤算:就算有麻煩要拆,都開咗門先見步行步啦。
開門一睇:原來係朴太太;嚇得我吖……
「馮先生早晨;」朴太太好客氣咁打咗個招呼。「唔好意思咁早打擾你,我同媽媽諗住落去食早飯,然後我想去市場買啲日用品之類嘅嘢。想睇吓你方唔方便一齊食啲嘢,然後陪我走一轉?」
「哦,冇問題呀;」我答佢。「咁我換件衫,轉頭 — 」
當我個頭都未轉之際,房門側邊嘅廁所門突然打開 — 你哋冇估錯,我嘅「真空+底褲」喺呢個perfect timing,由廁所走出嚟……
「初雪小姐早……」聲音快過眼。好明顯,朴太太俾初雪呢身Wonder Woman式嘅打扮嚇咗一嚇,「晨」唔出……
「朴太太早晨……唔好意思呀……」個「呀」字剛落,初雪已經光速跑返入去房裏面有掩體嘅地方喱埋。
「唔好意思呀……咁我哋喺餐廳見啦。」朴太太笑咗一笑,然後走咗。
閂好門後,我行返入去睇吓初雪 — 佢已經一舊菇咁喱埋咗喺「被竇」裏面。
「性感嘅初雪小姐,」我以開玩笑嘅口吻同佢講。「你可以出返嚟喇。」
「哥哥唔准笑人㗎!」佢行埋我身邊,輕輕打咗我一吓。「我諗住早啲起身梳洗完,先至叫醒你;點知一出嚟就……點算呀?好醜呀……」
「有冇諗過,平時係咪著返條褲會好啲呢?」我乘機進言。
「朴太太唔會每朝都嚟敲門嘅;」佢一臉頑皮。「我最多朝早起身著返條褲啫。」
「萬一佢夜晚拍門搵我,咁點算?」我仍未放棄。「不如你都係著返條褲啦……」
「唔制!」佢繼續一臉頑皮;其實呢個樣嘅佢好可愛。「你再叫我著褲的話,我今晚連呢條都唔著!」佢指一指佢條底褲。
到我唔敢再駁落去……
早餐過後,我同朴太太出咗市中心買日用品。初雪受朴太太所託,陪金老太上房休息。
喺百貨大樓行咗一輪,朴太太想要嘅日用品都大致上買晒。我留意到,佢亦都買咗啲男裝嘅T恤同牛仔褲、仲有波鞋;我諗佢應該係聽咗韓先生嘅經驗之後,準備定啲必需品俾佢表弟。
行完百貨大樓,當我哋正準備離開之際,地下嘅化妝品部吸引咗我嘅注意。一直以嚟,我都想買啲化妝品俾初雪 — 話說某個早上,當佢如常化個淡妝準備同我出街嗰陣,我留意到佢個粉餅經已用到裂咗。我知道佢每個月嘅零用好少,可能唔捨得買;我諗,我應該送啲化妝品俾佢。
「朴太太,我想你幫我一個忙。」我同佢講。
「有乜可以幫到你?」佢望住我。
「我想買啲化妝品俾初雪,」我老實同佢講。「但係我又唔識揀,你可唔可以幫我揀?」
「冇問題,好簡單啫。」佢笑一笑。
我哋行咗去一個有Laneige化妝品賣嘅櫃檯,由於延吉係一個完全兩語嘅城市,朴太太可以用韓文同本地人溝通。佢揀咗啲粉底、胭脂同眼影之類嘅嘢,然後續隻試上手背俾我睇,又同我解釋呢堆嘢嘅用途同效果 — 坦白講,我係一個對化妝品毫無認識嘅典型男人,呢啲嘢莫講話你教我點用,你就算幫我化埋個妝,我都唔會識邊啲打邊啲。
揀好化妝品,我再加多支唇膏,然後就去俾錢。
買完嘢,我哋搭的士返酒店。
「馮先生,你好錫初雪小姐呀;」朴太太笑笑口望住我。「你哋拍咗拖幾耐呀?」
「其實時間好短,都係幾個星期咁啦。」我唔敢呃佢,因為我擔心,金老太都可能會咁問初雪。韓國人唔問呢啲嘢,就唔係韓國人啦。
「介唔介意話我聽,」朴太太再問。「其實佢係咪北朝鮮人?」
「唔……冇錯,佢係北朝鮮過嚟工作嘅。」其實琴晚初雪都表露咗身份,朴太太就算係真唔知又好、明知故問都好,呢啲冇得呃佢。
「佢應該唔會係官方嘅人嚟㗎呵?」佢個樣有啲擔心。
「唔會,初雪係侍應嚟嘅;」我答佢。「佢都係普通平民,你可以放心。」
「咁我放心喇。」佢鬆咗口氣。「係呢,咁你哋日後……打算喺延吉結婚,然後繼續喺呢度生活。」
我知道,佢心裏面嗰句係:你有冇打算幫初雪脫北?
「其實,我暫時都未考慮到呢一點,」我老實答佢。「見步行步啦,到時或者再有其他方法呢。」
「咁又係,」佢打圓場。「慢慢發展吓先啦。我覺得初雪小姐份人都好純品,希望你哋可以順順利利啦。」
朴太太嘅說話,帶出咗一個好重要而我又諗唔掂嘅重點:究竟,我同初雪,會唔會有將來?
同日晚上十點,鐵林夜市「明洞」大牌檔。
朴太太依照之前嘅約定,嚟咗見面嘅地點:一個叫「明洞」嘅大牌檔 — 一種喺漢城非常流行、亦非常普遍嘅街邊檔,等待要見面嘅人。我同初雪就陪佢一齊,等佢有個照應。
我哋坐咗大約十五分鐘,一個大約卅幾歲嘅男人入咗嚟、視察咗一陣,然後就坐咗喺我哋張細檯嘅空位。
「你係……南先生?」朴太太問佢。
「哦,」佢點一點頭。「我要嘅嘢,有冇準備好?」
「有,」朴太太喺手袋度攞咗張紙出嚟。「美金十萬蚊嘅匯款證明,日期係前日;所以,錢應該已經到咗戶口……」
我望一望張匯款單,的確係十萬美金;收款人係一個鄭姓(譯音係韓國鄭/ 정 /Jeong)嘅澳門XX銀行戶口。老總講得啱,北韓同澳門,真係有啲唔尋常嘅外匯來往……
「呢層我哋會查。」南先生冷冷咁答,然後擺低咗張紙仔喺檯面。「三日後,帶埋尾數五萬美金,去圖們嘅『友誼賓館』,辦好入住手續後就打呢個電話。」
「咁我哋到時會唔會見到我表弟?」朴太太好關切咁問佢。
「會,所以你落好腳就要即刻打呢個電話,」南先生再指一指張紙仔。「等我哋嘅人有時間準備;否則,乾等嘅只會係你。」
講完之後,南先生就走咗。
「我諗,我哋要同東元先生商量一吓,早一日去圖們準備好……」朴太太半自言自語。
「我哋聽朝一早就同佢講。」我答佢,佢點一點頭。
返到酒店,朴太太返咗房休息,我同初雪都返咗房。
「哥哥呀,」初雪問我。「十五萬美金,即係幾多錢呀?」
「我唔知美金兌北韓圜點計喎……」我都搲晒頭。
「咁中國圜呢?」佢再問。
「人民幣呢……」我用一兌八嘅匯率心算緊。「大約一百二十萬人民幣左右啦……」
「一百二十萬!!」佢兩隻眼碌到一百二十萬咁大。「初雪打幾世工,都未賺到一百二十萬呀……」
其實,聽到十五萬美金嗰陣,我個心都經已冷咗一截 — 就算我同初雪情投意合,我都唔知去邊搵十五萬美金嘅「脫北費」;更加唔好講,之後嘅「十萬里長征」(如果當年班黃俄俾人剿到著草都算「二萬五千里長征」,咁由東北陸路去泰國仲唔係十萬里長征?)……
Day 12早上,酒店餐廳。
我哋搵埋東元食早飯,順便傾吓去圖們嘅安排。
「友誼賓館……」東元沉吟。
「係唔係有咩問題?東元先生?」朴太太有啲不安。
「啊……唔係件事有問題,」東元從佢嘅沉吟驚醒。「不過,呢間賓館…….」
「間賓館有問題?」我問佢。
「點講好呢……」東元思索緊。「友誼賓館係一間比較老舊嘅賓館,位置亦都比較偏僻,喺圖們市區嘅邊皮。亦都係因為咁,所以呢間賓館就成為脫北者同佢哋同喺外國嘅家屬見面嘅熱點之一。」
「咁都好吖,起碼佢哋會了解我哋呢啲家屬嚟嘅原因,應該會比較方便?」朴太太問東元。
「話雖如此,但係……」東元欲言又止。「賓館由於比較老舊,有啲日久失修嘅情況,環境唔係好理想。另外,亦都由於地理位置偏僻,賓館喺之前就發生過劫案,甚至有人命嘅傷亡……」
「咁點算呀?」朴太太有啲六神無主,望一望東元之後,徬徨咁望住金老太。
「唔……」東元不住思索。「你哋嘅約定係點㗎?」
「三日後,喺賓館入住好就電話聯絡佢哋……」朴太太答佢。
「一般脫北者會見家屬,都會喺半夜進行,盡量掩人耳目……」東元解釋佢諗到嘅對策。「我哋唔好太早去圖們,太早去到都冇意思,只會夜長夢多。我提議當日早上起行,時間已經好充足。會面後如果冇必要,我哋連隨就離開圖們,寧願返到嚟延吉先至休息;朴太太同金老太,你哋意思點?」
兩位韓國女士互望咗一陣,然後緩緩點頭。之後,朴太太同東元講:「就照你嘅意思去做啦!拜託晒你;東元先生!」
我哋食完早飯後,兩位韓國女士先行離開。然後,我同東元商量咗一陣,主要都係關於去圖們嘅細節、同埋其他採訪嘅安排。傾完後,東元亦都離開、返機場睇鋪。
我同初雪就出咗去市中心行街。嚟咗個幾星期,除咗個為食妹話肚餓要去夜市食嘢之外,我哋一直都未有機會喺延吉嘅市中心行吓街。
於是,我哋兩個又好似喺瀋陽咁,手拖手行街。人嘅適應能力真係好強,我已經開始將初雪當作女朋友看待;佢就更加唔使講,自從喺瀋陽渾河河畔嘅一句「你會唔會係我嘅初戀?」之後,我知道呢個女仔經已完完全全咁,當咗我係佢男朋友。
以我往時嘅謹慎性格,係呢啲情況下,我又會有好多嘢諗;事實上,當年我同Chloe就係咁。但係今次,我又冇好刻意咁,想劃清我哋之間嘅界線。除咗仍然唔想因為買賣關係而同初雪上床之外,其餘嘅嘢,其實我唔抗拒。
今日唔知聽日事,就算俾你plan好晒,最後開大定開細,仍然要100%睇天。與其係咁諗來諗去,倒不如開開心心、見步行步。唔理智,但起碼開心。
當我哋喺度對住街上嘅店鋪指指點點嗰陣,電話響:
「馮先生,我是新羅飯店小英啊!」電話傳嚟小英刻意提高八度嘅聲音。「你好嗎?跟美姬玩得開心嗎?」
佢唔提返呢個名,我都差啲唔記得咗初雪嘅「藝名」。
「開心,我們玩得很開心。」不過,唔知我嘅「開心」,同小英嘅「開心」,係唔係講緊同一樣嘢啫。
「開心就好!對啊,馮先生,」小英繼續。「美姬陪了你也差不多兩星期了,你想她再陪你多久呢?」
「我想,我還要她陪我一兩個星期,確實日子未定;」我答佢。「這樣吧,我把一些錢放在酒店的前檯,你們找人過來拿;還是不夠的話,待我送她回來哪天再計算清楚好了;行嗎?」
「當然沒問題!麻煩了你不好意思;」小英非常有禮。「對了,我能跟美姬談一下嗎?」
「可以。」我將電話遞俾初雪,同佢講:「小英搵你。」
「언니 !」初雪好興奮咁同小英打招呼。「我好掛住你呀!」
然後,佢哋閒話家常咗一陣,初雪好興奮咁話俾小英聽,佢呢幾日去咗大城市玩,又食咗「壞人菜肉飽」。聽得出,初雪同小英應該幾好感情。
佢哋傾咗一陣,然後又道別咗一陣。電話傾完,初雪好開心咁俾返個電話我。
「你哋傾咗啲乜呀?」我笑笑口同佢講。「好似好開心喎。」
「係呀,姐姐好錫我㗎!」初雪笑得好開心;然後,佢突然間變得有啲嬌羞。「姐姐問我,係咪打算……嫁去香港喎……嘻嘻,佢笑人嘅……」
我冇答佢,只係陪佢一齊笑。初雪係一個直來直往嘅人,佢呢句說話,應該唔會有任何隱藏嘅意思。不過,佢咁樣一講,又再次提醒咗我一個現實:
我仍然唔敢肯定,我同初雪會唔會有將來。就算有,呢個將來,亦都唔係容易嘅事。我哋要面對嘅事情,並唔係我願意搬上嚟延邊長住就可以解決得到。喺呢一刻,我仍然未能夠完整咁預計得到,我哋所面對嘅問題,究竟係咩規模。
風 吹過萬里沙
途中是我碰著途中的你
也許祇因眼中 都有孤單的倒影
走 方向在那邊
尋找是我也在尋找的妳
夜了半夢還是半醒
某種感觸便再也說不清
難說出應不應該
跟你在這刻濃濃的愛
試問人在旅途時 愛下去可有未來
難說出應不應該
跟妳在這刻全無拘束的愛
妳若停在我的路 妳會否仍然是妳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