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Prelude）
忘了天空一片雲 忘了歸家開了燈
2003年二月尾，中國吉林省延吉市某飯店嘅廂房。
我眼前係一個金雕玉砌嘅廂房，一切嘅擺設都極盡奢華。廂房嘅一邊，係一個偌大嘅窗口，面對住一個大舞台。舞台上，一班穿著傳統韓服嘅女舞蹈員，正在表演一場傳統歌舞《阿里郎》。
아리랑 아리랑 아라리요…
呢次係我呢世人第一次，面對咁嘅「場面」；我之前並冇嚟過呢度。但係唔知點解，呢個陌生嘅環境，我又竟然有啲熟悉嘅感覺。
可能，呢啲就係「Déjà vu」？
喺我身前嘅茶几旁，有一個穿著韓服、樣貌娟秀嘅女仔，跪喺哋上面、正在為我添茶。呢種表面上好「恭敬」嘅行為，反而令我有啲尷尬 — 我又唔係你老豆，你又唔係今日嫁，點解要跪喺度斟茶俾我？
「馮先生，一路舟車勞頓辛苦喇！」坐喺我身邊嘅，係一個叫小英嘅女人，係呢度嘅經理。「等我幫你介紹一個朝鮮美人、給你慰勞一吓。」
小英企起身、對我深鞠躬，然後盈盈走出廂房。
我眼前嘅一切，提醒咗我一件事：我今日嘅身份，係一個尋歡嘅「嫖客」。
一個月前，年廿五，東九龍某office。
「點呀你，成個月都無精打彩咁，成組同事都好擔心你呀；」老總除低佢副老花眼鏡，關切咁望住我。「仲煩緊你個韓國女朋友嘅嘢？使唔使放你幾日假、俾你飛過去箍煲？」
老總係少數喺我香港嘅生活圈子中，認識Chloe嘅人；因為Chloe有上過我office探我、請過我啲同事食蕎麥糕。
「都分開咗喇，冇乜嘢好煩；」我答佢，盡力淡化成件事。「可能有啲唔慣啩……遲啲冇事㗎喇。」
不過，無論我點淡化都好，我同Chloe分手都只不過係一個月內嘅事。恁憑我演技點精湛，我都冇能力去掩飾我嘅失落。結束一段五年嘅感情，而家嘅我，就只係一個冇靈魂嘅軀殼，喺度行屍走肉。換個角度嚟睇，其實我仲識行識走識返工，都算係咁。
「私人感情嘅嘢，我就幫你唔到喇；」老總笑一笑、然後遞咗份文件俾我。「但係俾啲嘢你忙吓，等你寄情於工作，我都仲做得到嘅。」
我望一望佢遞俾我嘅呢份文件，第一頁係一段「中通社」有關解放軍將會喺今年內，從駐守中朝邊境武警手上接防嘅快訊。
「點呀，睇到啲乜？」老總問我。佢好鍾意喺呢啲時候，考吓佢手下啲記者嘅觀察能力。
「唔……點解中通社會無啦啦出條咁嘅快訊？」我一邊brainstorm一邊答。「邊境換防係內政，點解會喺一個對外通訊社出快訊？呢啲仲唔係鬆章出去俾人『粗暴干涉別國內政』？」
「啱，仲有呢？」老總再問。
「撇除干涉別國內政呢筆，換防都係一件大事，而且理所當然；點解唔係新華社中新社供稿，而係最低規格嘅中通社呢？」我個腦不住思索。
「都啱；仲有冇？」
「武警係地區編制，解放軍係軍區編制；」我俾佢問到差唔多乾塘。「解放軍從武警手上接防，喺政治層面上，係防務升級；中朝邊境可能會有事發生。」
「唔，總算你學到啲嘢；」老總好滿意。「喺政治層面上，呢次係牽涉十萬以上嘅解放軍大規模調動，唔只係瀋陽軍區，應該係中央軍委嘅事。」
「出得外宣通訊，即係已經有風吹草動，外邊開始有人關注呢件事；」佢繼續。「但係規格低到用『中通社』出稿，即係有意淡化事件。咁多蛛絲馬跡加埋，我有理由相信，東北嗰邊應該有啲『事情』發生緊。Alan，我想你去睇吓。」
我？我財經記者嚟咋喎！
「我知你諗緊乜，呢單嘢唔係你嘅份內事；」老總睇穿我。「但係呢度年資你最深，你亦都對政治最敏感。就算唔講呢兩樣，你嘅韓文喺呢個case係必須嘅，我覺得你係最適合嘅人選。除此之外，我仲想你趁呢個機會，多寫幾隻關於當地嘅故事。題材我俾唔到你，要靠你喺當地落腳後嘅觀察。」
聽落去，其實係個幾有趣嘅project。
「呢單嘢唔係我嘅idea，係總部德國老總親自落嘅『柯打』；」佢繼續。「所以budget都冇上限，你可以自由發揮，但係唔好亂使錢；總之應使得使。」
然後，佢突然神色凝重咁同我講：「你都知道，境外傳媒喺大陸採訪係要審批嘅，而我哋無論如何都唔會過到審批。所以你今次係非法採訪，而且仲要係喺一個敏感嘅時刻、去一個敏感嘅地區。我有義務提醒你：今次唔同以前，你可能會有危險、可能會被監視。如果你話唔想冒險的話，我唔會強人所難。」
「冇問題，預咗㗎啦！」我答佢。
「咁你要開始做資料搜集，同時要諗定一個cover up，因為你唔可以以記者嘅身份就咁上去；」老總喺卡片盒拎咗張卡片俾我。「呢個係中國朝鮮人，喺延吉機場開紀念品店嘅，到時佢會接待你。」
我望一望張卡片，上面寫住：閔東元。
「我希望你可以喺二月內成行；」老總總括整個對話。「好好哋做好呢個project；同時我希望你可以利用呢個trip，好好咁梳理一吓你嘅私人感情事。返嚟之後，我希望見到個清爽嘅Alan。」
「明白，多謝你。」我答佢。
二月中，農曆年後。
「你嘅在職證明、同埋我公司委任你去延吉做新市場可行性研究嘅委任信，我已經FedEx速遞咗俾你；」同我通話嘅係李先生，當年我喺漢城嘅英文學生。「希望呢啲資料可以幫到你。」
「多謝晒你！」我答佢。「麻煩到你唔好意思。」
「舉手之勞啫！老師你下次嚟漢城，同我食餐飯聚吓頭啦！」李先生對我仍然好客氣。「我哋都幾年冇見喇，好想同你再一齊飲酒。」
「一定！一定有機會！再次多謝你幫忙！」我恭敬咁答佢。
由呢一刻開始，我係李先生嘅「業務開發部長」。
Cover up嘅身份搞掂咗，可以擇日起行。
或者老總講得啱，可能我真係需要一啲嘢，去分散我嘅注意力、幫我去渡過呢段「非常時期」。結束咗一段刻骨銘心嘅五年感情，我需要好多嘢去填補空咗出嚟嘅位置。
要忘記一個人唔容易，我亦都唔會奢望，一個兩三個星期嘅project，就可以做到呢一點；但係，作為一個開頭，我諗，呢個trip應該會幫到我。
忘了天空一片雲 忘了歸家開了燈 才明瞭道別 會令 白色的天花變暗
隨著一分一秒 震醒了凌晨 才驟覺你吻別我的聲音 從未這麼吸引 離別這種牽引 仍願信 我有更美滿情感
回頭若沒有你 假使有氣力在陌路離開 不需顫抖 怕惡劣氣候 怕眼淚倒流 都不怕為你 張開笑口 回頭若沒有你 只需眼看著這段路曾經 緊握你手 這最大報酬 與最後理由 已夠我走出深溝 再去愛漫天星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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